圣上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训斥他:“仁燧,出去!不准胡闹!”

又叫人去预备赏赐:“给王御史赔礼道歉。”

宋大监在旁边和稀泥,赔笑说:“您别跟他计较,毕竟还是个孩子……”

御史:“……”

御史默默地咬了咬会儿牙,不得不就此起身告退。

圣上赶忙叫宋大监去送他,同时肃然道:“此风若长,不免坏了礼法,即便周文成是相公,朕也得好好训他!”

御史由衷地叹一口气,行礼道:“陛下圣明。”

他走了。

圣上立时就瘫软了下去,往椅背上一靠,叫宋大监:“去把周相公请过来吧。”

又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孩子!”

阮仁燧从他面前的果盘里抓了几颗樱桃提着,慢慢地送进嘴里吸。

那边宋大监从偏殿里请了周文成过来,后者赶忙行礼请罪,余光瞧见还有个小孩儿在,不免一怔,而后又向他见礼:“楚王殿下。”

阮仁燧回了句:“周相公客气了。”

那边圣上就叹口气,道:“老夫人有这样的遗言留下,你怎么不早说?倒是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

没等周文成说话,他就道:“现在补上也不算晚,那是你的生母,原也该给个正经追谥的,你说该给个什么才合适?”

周文成听得动容,心里一阵酸涩涌上,嘴唇嗫嚅几下,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推拒的话来。

他改躬身为跪地,叩头及地,流泪道:“阿母生我养我,如今魂归九泉,若是连她的遗愿都不能实现,岂不是愧为人子!”

圣上赶忙叫宋大监去搀扶他:“常日里不兴这样的大礼!”

周文成坚决不肯起身,用力连叩三下,颤声道:“陛下垂爱,若以郡夫人恩赐臣母,臣当肝脑涂地以报!”

“真是不孝之子!”

圣上笑骂一句:“求都只敢求郡夫人,国夫人又何妨?”

一抬手,宋大监便从案上取了早就拟定好的那份手书,送到周文成面前去。

圣上说:“之后的事儿,可就得你这个中书令来办啦……”

周文成怆然泪下,唯有叩首,哽咽情状,难以成言。

最后还是圣上叫宋大监领着他再去一趟偏殿:“堂堂宰相哭成这样,叫人看见了笑话。”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随意又自然。

阮仁燧嘴里含着一个吸干了的樱桃核,已经看得呆了。

他愕然道:“御史台不会骂吗?”

圣上自己也拿了一颗樱桃,吃下去之后才说:“这还用说吗?肯定会骂啊!”

阮仁燧:“……”

那你还这么干?!

圣上实在无奈,就掰碎了跟他说:“御史台也不是所有御史都了不起的,你不用管他们,只正经地理一理御史大夫和两位中丞就行了。”

他说:“你看这回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儿子想要实现母亲的遗愿罢了,这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吗?不严厉喝止,马上就要亡国了?真不至于。”

“你看屈大夫就很懂分寸他让手底下的御史来我面前念叨一场,是在对外表明御史台对这种践踏礼法行径的反对。”

“他自己不来,也没让中丞来,只让手底下的御史来,就说明他也不想为这么点破事闹得朝中人仰马翻,这是御史大夫本人的态度。”

阮仁燧:“……”

我靠,事情原来还能这么想吗!

他小声问:“那外边不会议论吗?”

“那就让他们议论啊,敢做不得敢当吗?”

圣上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人吃亏了吗,好像也没有吧?顶多就是周文成上边的哥哥吃了点名分上的亏?我哪认识他是谁啊!”

他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周文成前前后后办了多少事吗?知道他用起来有多顺手吗?区区一个追谥,就能换他肝脑涂地,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