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董三娘子过来了。

她伏在窗边,脸孔雪白,反衬得嘴唇像是血一样红。

董三娘子像只怨鬼一样,又叫了声:“阿满姐姐。”

她说:“我跟阿耶说,到时候我们俩定在同一天出嫁,阿耶答应了我们俩姐妹一场,如是一来,也不算辜负了,是不是?”

她咯咯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也没等李姨娘和董二娘子言语,便转身走了。

李姨娘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幽微。

她摆摆手,打发侍从们出去。

董二娘子轻轻将面前的盒子盖上,手掌落在上边,久久不动。

她眉头蹙着,若有所思:“阿娘,你说,阿耶他真的能保住淮安侯这个爵位吗?”

李姨娘听得脸色微变:“阿满,你的意思是……”

董二娘子从容地抛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连承恩公这样的烂绳子都想攀一攀,我觉得是没希望了。”

“既然是注定会失去的东西,何妨让我们再利用一下?”

董二娘子抬起头来,看着母亲,低声问:“我知道,您一直悄悄地使人接济被送到老家去的那位妹妹,是不是?”

……

御书房。

阮仁燧跟大公主今天一起上课,学的不是《诗经》,而是另一首诗。

授课的还是杜崇古。

他先说:“今年要教授的这首诗,出自《平蔡州三首》,这是其中的第二首,只有四句,课后作业就是把这首诗背下来。”

他说诗文名字的时候,姐弟俩都没什么感觉,然而等他念完第一句,两个小孩儿就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了。

杜崇古声音平缓温和,流水一般,徐徐地念了出来:“汝南晨鸡喔喔鸣,城头鼓角音和平……”

大公主说:“喔喔!”

阮仁燧也说:“喔喔!”

杜崇古就笑了,他没来上课之前,就猜到他们俩会对这句诗感兴趣,当下解释说:“就是公鸡的叫声。”

大公主说:“噢噢!”

阮仁燧也说:“噢噢!”

一堂课上完,姐弟俩一起提着小篮子去喂马,路上还在议论这件事。

大公主说:“汝南晨鸡喔喔鸣这句诗可真好玩!”

阮仁燧也觉得怪有意思的,想了想,就说:“我都想养一只公鸡了!”

大公主马上就说:“我也想养一只!”

姐弟俩眼睛忽闪忽闪地对视了一下,小跑着去喂完马,然后回自己宫里边去找自己阿娘了。

……

披香殿。

德妃有点纳闷儿:“养鸡干什么?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叫人瞧见,怪难看的。”

又跟他商量:“我给你养几只鹤吧?比鸡好看多了!”

阮仁燧不需要动物升级,跺一下脚,很严肃地说:“要公鸡!”

又说:“我们今天刚学的那首诗,里边写的就是公鸡,不是鹤。”

德妃一听这事儿跟念书还能搭得上,也就没再反对:“行,那就养吧。”

又问他:“养几只?”

阮仁燧竖起来一根手指头:“一只就好啦!”

德妃既然答应了,就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叫人给搜罗只公鸡过来,末了,还专门叮嘱:“要漂亮点的,叫声洪亮的。”

阮仁燧颠颠地跟在后边吹彩虹屁:“阿娘,你真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娘!”

公鸡本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这边德妃吩咐一句,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送过去了。

的确是很健壮、很漂亮的一只公鸡。

鸡冠鲜红,蓬松饱满的尾羽散发着暗蓝色的幽光,通体油亮,神气十足。

走几步,往地上啄一下,再走几步,往地上啄一下。

阮仁燧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叫人找了一把小米过来,坐在坐凳栏杆上喂鸡。

德妃从书房窗户那儿往外瞧了一眼,觑着那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