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一样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她们俩暂时好得跟一对儿小姐妹似的就成了水中幻影。

说得直白点,后者才是真正的幻影呢!

但是对大公主来说,这是两个割裂的概念。

她既觉得跟阿好是小姐妹,也觉得尊卑有别。

这种冲突让她觉得茫然,也觉得无措。

她需要做出选择。

这种时候,朱皇后劝不了她,贤妃也劝不了她。

她们俩说的话都会很正确,很仁慈,但是对大公主没有任何帮助。

反倒是德妃能够心无旁骛地扯开那层假面,将一切利害关系血淋淋地摊开来叫她看。

多直接,多鲜明!

易女官瞧着殿内的气氛还算轻松主要是德妃也没觉得这是个多要紧的事儿就招呼着宫人们入内掌灯了。

临近端午,早已经是吃河鲜海鲜的时候。

鲜嫩的小鱿鱼和石螺、肥蛏被摆上了桌,圣上的份例里头还有条颇有些分量的大黄鱼,因他今晚在这儿,也被挪过来炖了。

德妃自觉该劝的都已经劝了,这会儿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大公主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本来也是嘛,人家自己又不是没有亲娘管,她只操心自己的孩子就是了!

德妃就先夹了块最肥美的鱼肚肉到儿子碗里,还叮嘱他:“慢点吃,小心有刺。”

阮仁燧乖乖地应了声:“谢谢阿娘!”

桌上还摆着一道朱砂豆腐。

那所谓的朱砂当然并不是真正的朱砂,而是指腌制得近乎发红的,产自高邮县的咸蛋黄。

德妃叫这道朱砂豆腐触动了一点情肠,瞧了儿子一眼,跟圣上商量着:“等到了端午,正经收拾一下,咱们也吃五黄……”

……

九华殿。

大公主回去的时候,天色也已经见黑了。

贤妃走出去迎她,隔着老远瞧见,就叫了一声:“仁佑。”

大公主先前收住的眼泪,一下子又给喊出来了。

贤妃到了近前,看她哭得一双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心疼得跟针扎一样,又柔声哄她:“别哭呀,走,阿娘领你回家去……”

大公主嗓子沙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到了门口,又不肯进去,看看母亲,再看看脚下,神情踯躅。

贤妃心思细致,明白她的意思:“你想去找阿好,是不是?”

大公主捏着自己的衣角,搓动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道歉。

因为那时候一时的口不择言,的确伤害到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她又觉得很惭愧。

因为在她的认知当中,道歉应该是真心实意去进行的一件事。

她的矛盾之处在于,她心里边觉得她跟阿好的确是不一样的,而那错误并不在于她不该这么想,而是在于她不该说出来。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虚伪。

可是她也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九华殿外边已经点起灯来了,吸引了几只飞虫来此盘桓。

贤妃看着女儿的发顶,在心里边暗暗地叹了口气。

最后她蹲下身,很怜爱地摸了摸女儿有些发热的脸颊,说:“要是还有些犹豫的话,就先进去,吃点东西,喝口水,好好地想一想,再做决定,好不好?”

大公主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叫贤妃牵着往九华殿里边走,没走几步,忽的仰起头来,有点难过地叫了声:“阿娘,我是不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小孩啊?”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一切都完蛋了。”

比赛比到最后,是一团糟,还弄丢了最好的朋友……

贤妃捧着女儿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擦掉了她流下来的眼泪:“不是的,仁佑是一个偶尔虽然会犯错,但是知错就改,且大多数时候都很好很好的小孩!”

大公主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