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扫,宋大监便会意地招呼着殿内的侍从们退了出去。
圣上这才坐下去,神情欣然,三言两语把阮仁燧说的话讲了,重点提了那位还没有出世的李九娘。
朱皇后听得讶然不已:“一位出身民间,并无师承,能力却不逊色于紫衣学士的奇女子?”
惊愕之后,她不禁面露赞叹之色:“这样的天资,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了!”
圣上颔首道:“是啊。”
朱皇后明了了他的心意:“陛下想栽培她,让她进入中朝吗?”
圣上微微摇头:“且先看看她的缘法再说安国公府的两个孩子已经在接受准中朝学士的教育,若无必要,也无谓再为中朝增砖添瓦了。”
他沉吟着说:“不需要刻意地笼络和结交,如当下这样,有仁燧在那儿走动着,就很好。”
朱皇后明白过来。
对于圣上来说,派遣程太医出宫去救助李妻,是一件收益率非常高的事情。
他既得到了儿子的感激,也与一位天资卓越、且没有家族势力影响的奇女子建立了正向的关系。
短时间内瞧着好像没什么用,但谁知道若干年后,这随意的一着是否会发挥奇效呢?
多一位朋友,且还是本领高强的朋友,总归是件好事。
桌上已经摆了晚膳,她亲自替圣上盛汤,同时问:“那位夫人大概什么时候生产?”
圣上接过汤碗,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
他盘算着说:“不知她前世难产是否与命格,亦或者所产女儿的天赋有关,若真是如此,或许可以托请一下公孙娘子,央她也去瞧瞧,以防不测……”
朱皇后听得颔首,转念又因这话而心弦微颤。
圣上的性情就是这样。
如若你对他有用,亦或者被他看在眼里,他从不吝啬于赏赐,诸事都能周全到你的需求之前。
譬如说褚侍郎,他至今都不知道圣上为了他的心疾付出了多大的一个人情。
朱皇后也很确定,圣上不会让褚侍郎知道这件事。
他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邀恩的意思。
可如若你对圣上没有用处……
那他可能永远都懒得去分给你视线的一瞥。
譬如说田美人。
朱皇后心下叹息,斟酌之后,笑着将话题转到了田美人身上:“也是赶得巧了,李夫人的产期,刚好跟田美人的预产期撞在了一起……”
略微顿了顿,又委婉地劝说一句:“陛下这回下令下得太急了,多少修饰一些也好啊,忽然间点了程太医出去,也难怪田美人觉得委屈了。”
圣上原本心情还很不错,听到这里,却有点不耐烦了:“让程太医出宫去怎么了,宫里边难道就没有别的太医了?”
他撇了撇嘴:“不是还有好几个在那儿守着她吗?”
朱皇后知道田美人因先前的许多琐碎动作,失爱于上,但圣上如此毫不掩饰地表露厌恶之情,不免还是令她心惊。
她默然几瞬,终于还是柔声说:“田美人从前行事,的确有些不妥当,但是该罚的也都罚了,那就过去了。她毕竟是皇嗣的母亲,也请陛下略微多宽待她几分……”
“我难道还不够宽待她?”
圣上冷笑了一声:“她这美人做得这么不如意,不如再回头去做奉茶宫人好了!”
朱皇后听得心绪复杂。
这就是圣上性情当中很重要的另一部分组成了。
对待亲厚的人,他很宽宏。
只要对方有一点可取之处,骄纵也好,狂妄也罢,哪怕是对待他不够恭敬,失了礼数,他也能迅速将其淡忘,继续恩待对方。
从前圣上偏颇承恩公,御史大夫屈君平几次上疏,说得极其尖锐。
盛怒之时甚至把手里的笏板朝圣上砸过去了,最后圣上也只是一笑了之。
但田美人不一样,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都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