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紧接着,就见圣上眼神里闪过了一点讶异,紧接着又笑了。

阮仁燧还在迷糊呢:“我怎么啦?”

圣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没事儿。”

大公主探头过去瞅了一眼,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似的,噗嗤噗嗤地开始笑。

这下子阮仁燧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到底是怎么了?”

结果圣上和大公主都没跟他说。

一直到了王娘娘面前去,她一瞧见这胖小子的脸就乐了:“怎么搞的,腮帮子上还给印上了宝相花纹?”

再一瞧圣上穿的衣袍,也就明白了,当下笑着跟保母们指了指里间:“领着他去睡会儿吧,这么小的孩子,天气又热,正是觉多的时候呢。”

又问大公主:“殿下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大公主先是摇头,而后又很认真地说:“您管我叫仁佑就成。”

阮仁燧也很不好意思,赶紧说:“我一点都不困!”

王娘娘“嗐”了一声,态度头一回强硬起来了:“到了我这儿,就得听我的,去睡觉!”

到了把他弄到里间榻上去了。

阮仁燧起初真不想睡的,只是躺着躺着,最后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后来德妃知道了简直要气死:“怎么着,我是后娘,没叫你睡饱觉?”

阮仁燧自知理亏,就老老实实地听着。

德妃又瞧见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紫檀木盒,问他:“这装的什么呀?”

阮仁燧就把里头的东西摸出来给她看:“王娘娘之前说要送给我和大姐姐的蛋壳画!”

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青白色的鸭蛋煮熟掏空,重新密封起来,打磨得近乎光洁,而后在上边作画……

不是墨画,而是五彩斑斓的彩画。

大公主得了一套十二生肖,阮仁燧得了一套十二花神。

单说东西本身,其实并不值什么钱。

难得的是在上边画画的人是先帝,再加上这位作者,这东西一下子可就价值千金了。

德妃实在给惊了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不无唏嘘:“王娘娘也真是舍得。”

这一套十二花神拿到外边去,十万两也能赚得!

事实上,但凡有点远见在,就不会把这东西拿出去卖,这是能传家的东西!

圣上当时也说呢:“他们两个小孩子懂什么?您留在身边,多少是个念想。”

王娘娘轻叹口气,摇头说:“东西是死的,可我是活的不是?这东西留在我手里,是糟蹋了,来日无非带着到地下去,还是给这两个孩子吧。”

她神情柔和,目光慈爱:“先帝要是知道这两套蛋壳画最后给了他的两个孙辈儿,也会高兴的。”

王娘娘的侄子在旁边也说:“先帝留下的东西最终给了两位皇嗣,何尝不也是一种圆满?”

圣上最后也就应了,又叫两个孩子来给王娘娘磕头。

王娘娘摇头笑道:“陛下这么做,就是故意要折煞我了。”最后也没有领受。

圣上这个人,其实很有点“爱之欲之生,恶之欲之死”的意思,因为敬重王娘娘,所以捎带着高看王郎一眼,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临别前,还特意勉励了他几句。

王郎敬慕不已地谢恩,最后送了圣上一行人离开,又折返回去给王娘娘请安,说:“姑母,圣上与两位殿下都已经离开了,您累了一日,也是辛苦,赶紧歇着吧。”

王娘娘瞧着自己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侄子,神色稍显忧虑,顿了顿,才说:“没生我的气吧?那两套蛋壳画,叫我送出去了……”

王郎听得不安,赶忙跪地道:“姑母这么说,真是叫侄儿惶恐!那本就是您的东西,自然该由您来全权做主处置的!”

王娘娘叫他起来。

王郎跪地不起,哽咽道:“姑母,侄儿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