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跟了皇贵妃娘娘多少年了,有 点事儿就往主屋跑,壮儿这边,当年的班子来了以后就没有换过人,唯一被安排进来的韩女史,还根本不是徐娘娘的嫡系……这些差别都是眼看得见的,这几年来, 别说是仗着带皇子,在宫里横着走路了,齐养娘在钱嬷嬷跟前就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自己屋子里的新衣服都穿不完,姐姐那里赏一件半新不旧的礼服,当天就穿上 出去给人看,还得陪着笑脸夸点点知道心疼弟弟……倒也不是觉得皇贵妃娘娘偏心了,只是身为养子,毕竟不同,这点分寸还是要有的。
连 着壮儿也是一样,母亲有过过错,就算孩子不知道,难道还真能完事了?自来知道壮儿身世的人并不少,虽然也不会有人明说,但人心谁说的准?瞧你不顺眼,说上 几句怪话,就算孩子还不明白里头的意思,却也不至于不懂得说话人的恶意,不至于不生气的。老娘娘、皇后娘娘,几个贵人,谁说点不冷不热的话,难道齐养娘还 能上干清宫去告状?皇爷不喜壮儿,这一点她又不是看不出来。依点点的性子,受了气就要往外闹的话,三天两头闹一场,那还了得?壮儿心里能存事,其实也不是 什么坏事,齐养娘就是希望他起码对自己别藏着掖着,真就什么心事也不往外说了。
“也就是从去南内开始,渐渐地觉得不爱说话了。”她和韩女史商议,“可要说吴贵人说了什么,那也是没有的事,不是我就是你,都看着呢……难道,是母子天性?又或者是他听见别人瞎说了?”
“这就难说了。”韩女史有些踌躇,“他往老娘娘、皇后娘娘和皇爷那里去的时候,咱们都不在跟前,就是几个姐姐,大点的也知道底细,谁随口一句,或是吵架时说漏嘴了,又或是那些体面嬷嬷多了一句……”
她直接就往阴谋论那带过去了,听得齐养娘更是心惊肉跳,稳了一会才道,“我也是这样觉得――若是没有事,断断没有这几个月性情大变的道理,只是问他他又不说……这些事且先不说了,只说今日这事,可要回禀娘娘知道?”
永 安宫和坤宁宫关系如何,韩女史和齐养娘哪有不清楚的,这两年好容易才消停下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把壮儿在坤宁宫受委屈的事上报,皇贵妃娘娘不过问 吧,只怕对底下人无法交代,过问吧,眼看又是风波。若非如此,齐养娘也不必抓韩女史一道纠结,两人你眼望我眼,一时谁也没说话,还是韩女史拍板,“先问问 壮儿,若问出来也罢了,问不出来,还得和娘娘回报,坤宁宫一向行事还算大气,若是栓儿欺负了壮儿,定会好生安抚一番,万不至于让他受了大委屈的,此事只怕 另有隐情。”
齐养娘听了,自觉有理,便拉韩女史,“咱俩一道去问。”
韩女史连连摆手,“壮儿亲嬷嬷,怕我,我去问,定问不出个子午寅卯,还是您去问更稳妥些。”
齐养娘虽然明知韩女史是在客气,但亦是受用,又和韩女史客气了一番,方才笑纳了这个热炭团,当晚安顿壮儿睡觉时,一边为他擦脸,便问道,“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可是在坤宁宫受了哥哥的气?”
壮儿唬了一跳,“姆姆这都看得出来?”
他 这几个月阴沉惯了,忽然天真一下,齐养娘也被逗笑,“姆姆如何看不出来?休说我了,连你韩先生并嬷嬷、姐姐们,哪个不是心里有数?只是问你你又不说罢了, 这几日连饭量都比以前减了,好壮儿,有什么事,不同养娘说,同谁说?你不吃饭,姆姆这几天也没胃口――你不笑,姆姆心里能高兴得起来?”
她 一手把壮儿带到如今,比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用心,要说没感情那也是假的,这话说得很是动情,壮儿听着,心里不觉也十分难受,想到姐姐、娘、栓儿哥哥、大娘 娘……他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凭什么哥哥姐姐们都有人疼,都那样开开心心的,就他一个人总不开心?凭什么、凭什么就他一个人,连亲娘是谁都不知道,还连姆 姆都不敢问?
他真想在姆姆怀里大哭一场,把自己的疑惑大喊出来,可壮儿心里明白,姆姆心里也怕娘,甚至怕姐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