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忍不住笑了,她越过棋盘,摸了摸壮儿的脑袋,“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别想那么多了,下棋吧。”
壮儿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确定了徐循脸上没有什么别的情绪,方才慢慢地把头抬起来了,以比较正常的声调说,“嗯,好。”
他琢磨了一会盘面,手里棋子还是没往下放,“娘,要下在这的话,你就输了。”
“真的?”徐循吃了一惊,研究了一会,果然发觉,壮儿落子此处,便可断掉她一条大龙的气眼――在他如此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还能下赢自己,可见她棋力有多差了。
她有点发窘,和壮儿对视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壮儿也被她带得露出笑脸,徐循道,“你下棋厉害,只怕韩先生也下不过你吧?”
自从韩桂兰做了壮儿的老师后,就受到特别优待,连徐循都叫她先生,除了教导壮儿以外,别的杂事她一般也不做。
“韩先生棋力挺好的。”壮儿摇头道,“若是不让子的话,我还是赢不了。”
“真的吗?”徐循又惊异了,“以前我和她下,我们俩棋力也就在伯仲之间啊?胜负能有五五的。”
壮儿没有说话,只是情不自禁地又露出笑靥,徐循很快也明白过来――人家这是让她呢!
她看着壮儿的笑脸,禁不住又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勺,也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从端午前开始,到六月中,京城的疟疾都没有消止的征兆,宫里陆陆续续,也有上百人发病,但得益于有效的防疫措施,起码皇帝、后妃和皇子女都没有生病,生病的多数都是杂役,品级最高的也就是清宁宫的一个管事宦官了。到了六月末,发病的人数日趋减少,疟疾似乎有了过去的意思,城里每日发病的人数少至数十人左右,不像是高峰时期,每天都有数百人打摆子,数十人去世。如今患病的人病情也都比较轻微,个把疟疾刚开始流行时的患者,已经康复了可以工作了,比如壮儿的老师米翰林。
关了快两个月,宫里所有人的忍受也都快到极限了,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疫病已经过去,但陆陆续续的,各宫都开始恢复走动,起码是在宫门后的走动,不再每天都关在屋里熏香了。说实话,徐循也是觉得快被熏吐了,这段时间,她连呼出来的气好像都带了一股浓郁的乳香味道,吃下去的饭都是走味儿的。
至于皇帝,那就更是早憋不住了,他已有两个月,每天就是来往于文华殿和干清宫,偶尔进宫探望一下亲人们,当听到他又去南内留宿的消息时,徐循也并不诧异,没过几天,疫情更缓,皇帝遂下令组织了一场马球赛,这一次连太后都去了捧场――接连两个多月的j□j,使得所有人都渴望放风,即使马球场很热,难免有些异味,蚊蝇也多,平时她都不会光临的,这一次也出来放风了。
徐循心里还是有些忌讳,因为医书里明确要求防疫时要远离秽瘴之地,而马球场因为有马粪,实在不算是干净,但看儿女们都想去,也便带着孩子们去了。大家欢快了一天,各自回宫时,徐循特地带着壮儿去了南内。
“你爹不许你再见她了。”她说,“这娘也没办法,不过还是要告诉你,她没事儿……我在这里等你,你过去远远地看一眼就回来吧。”
壮儿看了徐循一眼,又望了望小院的方向,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之复杂,渴望、羞耻、期冀、冷漠……以至于徐循都难以分辨他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摇了摇头。
“娘说没事就没事,我信您。”他对徐循伸出手,“――咱们走吧。”
徐循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悲是喜,她亦望了小院一眼,远远的几方黑瓦,在夕阳下安静得仿佛沉睡。
“走吧。”她握住了壮儿的手,“晚上想吃什么?若是饭后要吃西瓜,就别吃太多了……”
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一会,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入暮,徐循玩了一天,也很劳累,吃过饭也就洗洗睡了,浓睡中不知时日,忽然觉得天摇地晃,勉力睁开眼时,却见到花儿一张脸近在咫尺――是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