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谢谢你。”我喜欢她跳跃的思维、异想天开的想法和同情泛滥的善良,可我越是靠近她,便越是能感受到她骨子里的痛苦那痛苦经年累月地腐蚀她的身心、夜以继日地折磨着她,以至于那漫出来的泪水都经历过千锤百炼,“你也是。”

“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故事,谢谢你的信任。”我像是一只失神的蜜蜂,迷失在一片又一片的花海里,她和她的纸鹤是那样的纯粹又充满爱意,如果可以,我宁愿化作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地推开她心上的巨石,可惜,原定的一个小时已经大大超时,我不得不说出那句老套的台词,“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这次心理咨询就结束了。”

“谢谢你。”她起身,像雨天的鸟儿一样将那些纸鹤护在怀里,出门向右转去,我想她是要回房间静一静再下楼吃晚饭。

我也一样。

第3章 | 0003 第三章

四月的到来意味着春天的开始,也让环境里多了些说不清的成分。

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院里几棵迟迟未开的、种在六角亭的旁边的樱花终于露出了它娇嫩细腻的本色,细腻的花蕊包裹在粉白的花瓣之中,微风迟缓地将它们卷起又落下,带来一阵温和而清新的气息。

护士在六角亭的旁边用白色断头粉笔在地上画了几个小圈,便算是允许病人和陪护烧纸和祭拜的地方。这个月我新领了任务,看着火苗以防火灾,夜幕降临时我便坐在小亭的木板凳上,盯着节节窜动的火焰和步履蹒跚的人群。

清明时节的火光总是不同的,无论是逆着风向追逐生者衣摆的外焰,还是如逝者一般嘶嘶喃喃低语的余烬。

每当这时候,我总会想很多。生者悲伤而麻木,那逝者呢?过得如何呢?过去每年清明的时候,我都会去看望母亲,如果不是因为医院的封闭式管理,今年本不会缺席。

母亲三十五岁就去世了,因为一场雨天的意外。哪怕过去快十年,那个夜晚的场景仍烙印在我的脑海前沿、记忆犹新。

夏天的暴雨永远说来就来,是那样的不讲道理,眼见父亲加班迟迟未归,母亲执意要为父亲送去雨靴雨伞。母亲将我托付给楼下的姐姐照看后便出门了,我跟姐姐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见那如莲花一般的纯白的伞在视线中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拐出小区再也看不到。

暴雨像是苍天的哭诉般滔滔不绝,泥污翻涌上道路,鱼类逃出牢笼,万事万物都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我以为那是一场像往常一样简单的雨。

我以为一觉醒来太阳会照常升起。

直到我第二天见到满眼血丝、衣衫尽湿的父亲,他用嘶哑的嗓音向十二岁的我解释雨天、意外与死亡。

故事书里的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但是、但是,母亲还那么年轻,她不该与这两个字联系起来。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父亲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摔落在地上。

“乖、乖,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人永远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只是成长,一定是有代价的。

后来人们谈起零八年抗洪,大多着眼于城市的进步、群众的团结,但是啊,新修的遗迹能算是遗迹吗?鲜活的生命和黑白的数字又怎能混为一谈?

我久久地停留在母亲的墓前,往后多年都止步不前、无法释怀。

我怀念的,不过是一种最过平常的感觉啊。

雨后的潮湿经久不散,院内的人又陷入日复一日的作息。我查阅起关于色彩理论的论文,仍没有能完全对应上许枝描绘的世界。

那次交谈后,她折纸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有时凝神注视窗外,有时呆呆看着空空的手掌。

我在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似乎我们认识、似乎那一场谈话是注定发生的。她的孤独像是与生俱来,她的叹息总幽幽徘徊在我的耳边。

如果可以,我想与她谈论自然、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