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多雨,那日也下了雨。

蓝衫大司马跪在院中潮湿的青石板上,自言他多年来从不曾忘记与谢家的婚约,若是兄长谋划到了谢琼头上,还请万万饶谢琼一命,再将她带回宛城。

崔琰并不惊讶,因为六年前他就已经知晓崔泠对谢琼的心意。

他继续道:“当年崔谢两家的事,都是我一人谋划。阿泠并不知情,我是在他带着柔娘的尸骨回到宛城之后,才告诉他的。但他说他还是要去娶你,要带你回宛城。虫娘,阿泠心里有你。他喜欢你,我这个兄长就要帮他。”

他的幼弟崔泠是个倔强的孩子。就算被他派人押着打了三十大板,也不肯应下同别家女郎的婚约。

可惜天命弄人,他答应了。崔泠再去南地,却并未如愿寻回谢琼。

崔琰有时候会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天命弄人。他失却的东西,他的幼弟也得不到。

谢琼却听得想笑,她真的笑得眼泪都滚出来。

“你们崔家人的喜欢,我可领受不起。从前在崔府,我时常见你哄阿姐开心,你曾经对她说了多少句爱慕喜欢?可如今呢?”

谢琼一步一步朝崔琰走过去,崔琰立在窗边。

窗下是一池活水,直通漳河。

“阿姐的尸骨都已经化了。

谢琼站定,与崔琰有一步之距。

“阿姐临死之前曾来找我说话,她同我说到了你,你想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0148 148. 我知道了,章言之

崔琰侧头过来,手指不安地蜷起,一瞬间紧绷了身体,脸色惨白。

“柔娘她······说了什么?”

谢琼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又近崔琰一步,“她说······”

谢琼俯在崔琰耳旁,与他咫尺之距。

她瞧见崔琰眼中有无所适从的茫然,这茫然是因他对亡妻的思念和愧疚所起。只是愧疚来得太迟,也就毫无用处。阿姐都死了,崔琰假惺惺的怀念也不该再存于世。

她该了结这一切。

谢琼抬手,狠狠扼住崔琰的脖颈,带着他朝窗外的大湖冲去。

一潭月影破开,被突然跃下来的两人撞得粉碎,层层水纹荡开,又因湖的广阔而渐趋平静。

谢琼在湖下的水中死死扼着崔琰的脖颈。

崔琰并不反抗,唇边无数气泡争先恐后向上涌去,他脸色逐渐因为不能呼吸而狰狞起来,却只睁着眼,疑惑地看着谢琼。

谢琼手中不松,扯着崔琰要他和自己一起没入冰凉的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瞬,也许已经很久,她胸中窒闷,崔琰的脸色转为青白,出于求生的本能开始用力挣扎。

谢琼只死死锁着他。

再等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送他去见阿姐,然后顺着这池活水逃出去。她要回到谢重山身边。他不会死,她也不被送回宛城。他们已经没了一个六年,余生再也不能分开。

头顶碧透的水面映着月光。月光透过水色,落在池底的两人身上。

崔琰的挣扎渐渐弱去,谢琼的眼前却也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中她看到了谢重山,他破水而来,眉目被月光和水色模糊。他将她从崔琰身旁拉开,然后扯着她向岸上游。

他会带着她回家。

“咳······”

谢琼被人拖到了岸边,她俯在岸边的青草地上。

被她掐得几乎窒息而死的崔琰也被侍卫捞上了岸,急匆匆赶来的医者正围在他身侧,替他按压腹部。

“大人无事!”

人群中有人叫喊出声。

崔琰吐了一口水,呛咳起来,额上冒汗的医者神色由惶恐转为惊喜。

“别看了!”

同样一身湿淋淋的章言之将侍卫送来的披风扔到谢琼身上,挡住她看向崔琰的眼神。男子神色冷厉阴狠,“胆子可真不小,想和崔琰一起死?若非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