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原本兴致缺缺,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皱眉。
她开口道:“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不说是宛城里的贵人?那总该读过书,也该讲讲道理。”
谢重山没开口,眼神又轻轻落在谢琼身上。
车夫听到有人捧场,劲头更足。
“道理?女郎你给老汉说说什么叫道理?我活了五十多个年头,算着想明白了。宛城里住大宅子的皇帝大官们的道理才叫道理,咱们这些老百姓的道理?”
“狗屁不是。”
他啐了一口,接着道:“您和郎君好端端一对夫妻,不也是被人逼着背井离乡,要逃出去躲灾?”
夫妻?
谢琼瞪向谢重山,谢重山却冲她眨了眨眼。
他贴过来跟她咬耳朵:“我说我们是夫妻,有人看上你,要抢走你。所以我们大清早出城躲灾。我穿女子衣衫是为了躲开贵人搜查。”
少年靠得太近,嘴唇翕动,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耳垂。
谢琼只得出手拧了他一下。
“不这么跟他说,他怎么会帮我们骗守卫?”
谢重山的口气倒又委屈起来,谢琼瞪他也不是,不瞪他也不是。
“我看你们夫妻两个在外面待个三五载的。等生了娃娃再回去也不迟。我就非要看看到底是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贵人们先死,还是咱们老百姓先咽气。”
车夫说着又甩起马鞭,扯着嗓子大笑。
“到时候你们一起回来,还坐老汉我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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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4 24.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二百珠加更)
老车夫的笑随着马鞭的尖啸一起散入官道旁四下无人的田野。
谢琼却被他笑得心里发堵。
她一时想起来茶驿老板无缘无故被打耳光,一时又黯然起自己何时才能重回宛城,一时又得躲开谢重山瞥过来的眼神。
总之是要多忙有多忙,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马鞭不知响了几响,马蹄踢踢踏踏千万声。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到了宛城外的洛水镇上。
谢重山打发了车夫,带着谢琼投了酒栈。
洛水镇离宛城有一天的脚程。南来北往的客商游子,大多都要在洛水镇上逗留一日,好休整行装。
时近日暮,酒栈之中却也热闹的很。一楼的食客们喝酒划拳,小二忙得转不过弯儿来。谢琼就跟在谢重山身边,一边等着小二忙完了来招呼他们,一边躲着酒栈中食客们有意无意望过来的眼神。
“诶诶诶!我说你个小丫头怎么又跑这儿了?啊?老子是让你去过好日子的。你倒好,逮着功夫就往家里跑!”
酒栈的喧嚣中忽然响起打骂声。
一见有热闹看,那些黏在谢琼身上的眼神纷纷飞走,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甚至也跟着食客们瞧起热闹来。
骂人的是个衣着富贵,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指着一对爷孙破口大骂:“你爹娘欠了老子的钱,拿你填了债。你倒还不乐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来这儿找你爷爷?他就是个酒楼打杂的,他有钱吗?”
衣衫素净的老者死死拽着小姑娘的手臂,昏眼含泪,不住摇头。小姑娘缩在爷爷身旁,一双杏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中年男子继续喝骂:“你想走也行,把欠的钱还了。没钱,想都别想,等老子带你回去,就把你的腿打断,看你再往哪儿跑!不过就是个累赘,还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
中年男子身后的家丁们已经拥上来,要从老者手里把小姑娘抢回去。
谢琼看得心里直窝火,忍不住看向谢重山。
她低声求他:“你能不能想法子帮帮他们?”
谢重山挑眉,耐着性子瞧了几眼,点点头就要上前。
谢琼又扯住了他,讷讷道:“不杀人,也不放火的法子。”
谢重山不动了,眼神又黑压压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