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大概知道是谁了。

他提了提口罩,别过头,望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

大巴正驶过一座大桥,远处寒山黛影蒙蒙,近处几行水鸟飞过河面,停在冬季因水位线下降裸露出的沙州上。

“累了吗?”路肆捏了捏他手心,摁住他脑袋往自己肩上靠,“可以先睡会儿。”

顾放换了个姿势,安安心心靠在他肩上。

他亲昵地蹭了蹭,闭上眼,“到了记得叫我。”

“好。”路肆替他关上窗,只留一条细缝。

大巴在一个路口停下,顾放被叫醒后迷迷糊糊跟着路肆下车,他接过路肆递来的行李,茫然四顾。

四面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蔓延至远处的大山才止住。土地覆着层淡白色的霜,大部分已经收获,堆着稻草,少部分用薄膜盖住地面,认不出种的是什么。

唯路口立着块牌子,写着“石泉镇甜水乡”几个字。

到村里还有段路得走。

顾放张望四周,不时发问,像第一次出门春游的小学生别说,顾放小学还真没参加过什么春游活动。

路肆有问即答,耐心得让路柒时不时回头,投来怪异的目光,像在怀疑这家伙究竟是哪个平行世界来的。

反正不会是这个世界的路肆。

“为什么叫石泉镇?”

“因为这边有个泉很出名,很多游客会来。”

“那为什么叫甜水乡?”

“因为这个泉离我们乡很近。”

路肆示意路边那条流着清水的小沟,这条小沟极长,如田野那般一望无际,自大山流来横穿这片大地。

“这条沟就是引的石泉水,可以直接喝,很甜。我们乡在接自来水前,几乎家家户户喝的石泉水,所以叫甜水乡。”

顾放即刻亮起眼睛,“现在可以喝吗?”

“生水,”路肆很冷酷,“我还是建议你别喝。”

顾放眨了眨眼睛,语气有点可怜:“就尝一点呢?”

路肆盯着他看了看,脸色有些松动,底线很快自适应地往下降:“一小口可以。”

路柒:“……”

她已经习惯这俩的模式了,自觉掏出空水瓶递给她哥。

泉水很冷,但的确很甜很甜,顾放咂摸了下:“像喝糖水。”

路肆瞅准机会夺走水瓶,又递给他矿泉水瓶:“你喝这个,这个细品也是甜的。”

顾放也不是很在意,喝了口矿泉水,想了想,很高兴地别过头看着路肆:“我喝了你从小喝到大的水。”

路肆正拧紧水瓶,散漫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瞥了眼顾放高兴的模样,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不算从小喝到大。

路肆上小学前是乡下的外婆在带,那时还没有路柒,就他和外婆两个人。

小学一年级时,被老爸谢清和接到了市里,才见到了两岁大点的妹妹。

六年级时双亲离异,路肆和妹妹都被判给了谢清和。谢清和那时很忙,生活事业一团糟,又摊上一大笔债务,无法负担他们在市里的生活,便将他俩都送回了乡下。

路肆的初中是在石泉镇读的。

高中考上十二中,才回了市里。

确切点说,他只有幼儿园和初中在老家这边度过。

有他十七年人生中最幸福简单的时光,也有最叛逆阴暗的时光。

一路从村头走到村尾,几乎全村人都在和路肆、路柒打招呼,非常热情,连带生面孔顾放也成了村里的名人。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路肆家来了个小帅哥做客。

老家是三层小楼带一个小院,好几年前新修的。

进了正堂,挂着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路肆向顾放介绍:“这是我外婆。”又跟外婆介绍:“这是顾放,我高中同学还有……男朋友。”

顾放原本不怎么紧张,路肆一介绍完,整个肩背便绷直了,紧张得磕巴:“外、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