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震惊,这些天来第一次正眼瞧他,目光从他越发苍白憔悴的面容上掠过,最后发出点评:「够贱。」
可萧煜并不这样认为,他看着我,沉声开口:「容悦,朕是帝王。」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强调他的身份,在得到生母赏赐的一盘点心后,在自以为能把握住年少时缺憾的爱之后。
萧煜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背弃了曾经的自己。
到最后,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容悦,若你总是这般固执,你不愿意理解朕,自会有人愿意。」
10
理解他的人自然是在太后那边。
萧煜渴望了二十多年的生母之爱,虽是来迟,但终归是有了。
可那份爱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真,
至少太后不曾关注到萧煜日渐虚浮的步伐,和逐渐单薄的身形。
可萧煜确实很容易满足,一碟糕点,几句关怀,流水似的珍宝便朝着太后寝宫送去,似要将这些年的亏空尽数弥足。
相比之下,我这边便显得冷清了许多,也自由了许多。
这一日,我刚借着喂鱼的由头,将手中的密信投入玲珑池中的锦鲤口中。
转身,却撞见了站在我身后的安平郡主。
她带着帷帽,披散的发丝遮住了她缺失的半只耳朵。
「你真可怜。」她看向我,笑着挑衅,「你再不愿意我留在京中,可我不仅留下了,还住进了皇宫,甚至陛下还准我在御前侍奉,我与他,整日都在一起。」
见我没有反应,她更是欺近一步,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说:「你和你的朋友,都是没用的废物。」
闻言我一把投尽了手中的饵料,看向了她。
安平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过是朝她走近一步,她吓得浑身一抖。
可她依旧没有后退,眼角余光瞥向了暗处,那里已经有人悄然离开,前样御前通风报信了。
像是生怕我将她罚得不够狠,安平口中还在不断地招惹。
「你那朋友可真没用呀,不过是当着她的面刺上你几句,她便急得要动手。可笑她待那两兄弟如此真心,到头来却没人愿意信她。」
「还有……」她话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便打断了她。
我没有动,只是朝左右宫人看了看,便有人上前将她按下,伺候在我身旁的个个可都是精挑细选的。
甩起人巴掌时可从来将胳膊抡得滚圆。
纵然安平是来故意挑衅,此刻也被打懵了。
「顾容悦,你这个贱人!」她的面颊高高肿起,看向我时神色怨毒。
「啪!」再一掌,她的一颗牙齿被击飞出去。
庭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安平看着我,眼中透出得意,下一刻,她语调里透出哀戚。
「陛下救我!」
可来的人不是陛下,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陛下今日在御书房晕倒了,太后叫姑娘快些回去准备探望。」
说罢,她才好似刚见着我一般,瞬间噤了声。
我颇为好笑地看向安平,
此刻她的面上是真真切切的惊恐。
我却没有再朝她发难,只是看向她坠在心口的鹰哨。
「好别致的玩意。」我说,「听闻安平郡主从前嫁与草原之王前,便曾得到过这样一枚鹰哨作为定情信物,坊间有传言她在和亲之前,便已与草原之王定情,若是当真,便可真是一桩美谈。」
左右桎梏着安平的人松开手,她浑身颤抖着直接跌倒在地,
看向我的眼神如同见鬼了般,甚至连行礼都忘却了,从地上浑浑噩噩爬起来就跑。
那天夜里,便有人将密笺传到了我的手上。
传音的人语调急切,只说着自己可能已经暴露,问奇袭军队已然行至何处。
我想了想,挥手落下回信:将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