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躁地抬头,看到晨跑归来的任子铮,白色T恤被一小片湿汗浸着贴在前胸,勾勒出胸肌的线条;阳光爱抚着他的肌肤,被照亮的绒毛和细汗,像微小的金箔;鸭舌帽投下的阴影,将他的面容淹没,只能看清他清晰硬朗的下颌。
任子铮总是能这样,冷静又体面。挂着汗,身上都能飘着那种洗护用品的好闻味道,烈日都能对他温柔三分。
和他相比,任知昭觉得自己像是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的。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任子铮扶住她的双肩,问她怎么了,那感觉就好像路过的公子哥问一个流浪汉怎么了,为什么不快乐。
任知昭没理他,侧过身直接溜了。
任子铮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那样子,便有了强烈的即视感。
果然一进家门,他就看到二老悲戚戚的样子。王桦坐在楼梯上抹眼泪,任军则在边上安慰。
“又怎么了?”
“又”这个字,音节被他拖得很长,像是种无奈的习以为常。
任军见他回来了,把他拉到一边同他耳语了半天。
他听着,眉头逐渐蹙了起来。最后楼梯上的王桦一拍大腿,来了句“这个混账东西,我真的管不了了”,他才抬手示意任军不用再说了。
“你管她什么了?”任子铮的脸上和声音里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我没明白,这些年,你们管她什么了?除了一味叫她听话,叫她适应,叫她接受,你们有帮助过她,引导过她吗?”
二老听了这话,眼睛又瞪了起来,刚想插话,他却完全不给他们机会:“别拿昭昭和我比较。我能适应,能走到今天,那是我自己的本事,并不是因为你们教子多有方。”
任军看他那表情,分明在说“兔崽子怎么不灭火还反浇油”。但任子铮懒得搭理,撂下这句话,就再次出门了。
很奇怪,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在妹妹面前,他的那些小毛病似乎变得双标。跑完步冲澡固然重要,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025.抱紧她,再也不放手
生活千变万化,那片熟悉的蓝从未变过。
那片蓝之上,几只海鸥盘旋,时而俯冲,发出凄厉的叫声。阵阵浪潮不断拍向崖壁,在崖底的岩石上砸得粉身碎骨,激起雪白浪花,像一个个破碎的梦。
当头烈日不近人情地照,晃得少女眼前全是光晕。湖风更是迎面乱吹,将那欲要淌出的泪水硬生生吹干。
憋了多年的心里话终于被任知昭全盘送给了两位家长。发泄完后,那个家,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
少年哪吒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望着脚下那些破碎的梦,任知昭忍不住去想哪吒削骨还父的故事。
她也想把她的这条命还给父母。她无数次这样想。
中国人老爱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就把这身体发肤还给你们吧,我不要了。
这望不到边的安大略湖,曾给过她希望,现在,也可以给她自由。
其实事到如今,她早已清楚她曾经的希望不过是妄念。内心深处,她清楚是任一铭放弃了她,清楚他再找是迟早的事,也清楚即使不是这个张雁,日后也会有他人。但她会觉得,只要这件事还没发生,只要那句点还没被画上,她就有理由继续抓着那希望,或者说妄念。
妄念被浇灭了,句点被画上了。任知昭终于被逼着面对她拖了七年不愿面对的现实上海彻底成为了过往,她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余生都将与任家父子捆绑。
但是如果现在跳下去,她就再也不用面对那样的现实了。
“昭昭!”
恍惚间,任知昭听到任子铮惊慌的叫声。她以为自己已经跳了,已经挂了,现在在地狱里,刑罚就是天天听任子铮叫她八百遍。
然而转过身,她看到还是一样的山路,草丛,那棵歪脖子树……
以及任子铮,站在那里,向她伸出了手,声音从刚才的惊慌又变回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