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安静,在任知昭上车后,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最后,还是任军先开了口。

“吃了吗?”他从后座上拿来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她的大腿上,“等会儿拿上去吃。”

她低头看那纸袋,飘出的油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上了任军的车,她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昭昭。”任军的拷问如期而至,“你凭良心讲,这么多年,我有亏待过你吗?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

任知昭攥着那纸袋的封口,没有作声。

“说话。”任军捏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声音像乌云般笼在了车里。

“没有。”她说。

“我把你当亲女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任知昭抬眼,一双下叁白的黑眸扫上面前父亲的脸:“爸,我再说一次,我对哥什么都没有。”

昨晚她这样说,此刻她还这样说。之后,她都只会这样说。

“呵,我相信你。”任军冷笑一下,同样盯向她,“你想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你一人儿身上,看到你有多委屈。瞧着你哥优秀又听话,你就想把他一起拉下水。昭昭啊,你那点儿心思,我不知道吗?”

他说得不全对,但也算说中了一部分吧。

怎么任子铮就没有他老子这么灵敏呢?

车窗外,路灯星星点点地亮起。天这么快就又黑了,好像从来没亮过一般。

“过去你的那些脾气,我只当你还小,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接受现实吧,这么多年了,也该接受现实了。”

任知昭望向窗外模糊的光点,掌中的纸袋被攥出了皱。

“你亲爸不要你了,早就不要你了,这些话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吧?现在我就是你爸爸,任子铮就是你哥哥,也只能是你哥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觉得全世界就你一人儿委屈是吗?比你委屈的人多了去了,你有爸爸妈妈供着你,你还有啥不知足?”

“哗啦”一声,纸袋被抠出了一个洞。

“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中国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做好你的女儿,对谁都好。”

家和万事兴……

任知昭疲而缓地开口:“你要求我安分守己地演好我女儿的角色是吗?那你就早说啊,跟我谈谈条件什么的,或许我会答应呢。”

何必要用这么多年所谓的关爱去试图感化她呢。早就说过,不要演了。

“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地做这个家的女儿,你哥哥有的,也不会差了你那份儿。”

任军不假思索地应了她那本是带着阴阳意味的话,用着不给商量余地的架势。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现在是在说钱吗?

她叹气,然后轻笑了一声:“爸,你应该特别庆幸我妈这次碰巧不在吧?老天又一次站在你那边了,你总是能得到你想要的。”

“哒哒哒”,任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烦人的声响。

过了半晌,他也叹了口气,很沉的一声。

“昭昭啊 ,你知道我为啥信你吗?”他说,“你和任子铮那个蠢货不一样,你是个没心的孩子。但你就是再冷血,也不会不管自己亲妈死活吧?”

任知昭怔住,紧攥的手松开了。她扭头看向他。

“咋说呢……在你无忧无虑上学的时候,在你作天作地耍小性子的时候,你妈在和病魔做斗争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像是被抛入深潭的石块,立刻消失不见,却永久地沉在了那里。

“这些事儿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是你妈的意思。你妈身体不好,查出来长了肉瘤,就在你高中最后一年,升学的关键时期。你妈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你九月份刚开学那会儿,她做了切除手术,手术还是挺成功的,但你妈这个病属于疑难杂症,没办法根治,没人能保证往后会不会复发,瘤会不会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