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妖物伤人之事,依老夫之见也是过度杀伤生灵,祸端惟人自召。朝廷的意思也是小惩妖物即可,不必大动干戈。”
唐大人之所以如此说,是早在妖乱初期他便与杨中书达成共识,选人除妖只为安抚人心,并非真要赶尽杀绝、鱼死网破。
而杨中书作为宰相,自然能代表朝廷。
“您教训的是。”张重稷恭敬回道,一脸谦虚受教的样子。
唐关心底却疑惑起来,张重稷这一身咒术本领以及对妖族的深恶痛绝,总该有来处原由,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成家立业不曾?”
“闲云野鹤多年,倒也自在,只是还未曾婚配。”
“哦?丈夫岂可无妻,既如此,老夫为你做媒主婚,你看如何?”
老男人自己多年空置着正妻之位没有续弦,现在劝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
当然,他也不是啥好心和事佬,纯粹是为了套人家的话,才这般说辞。
这话到张重稷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唐大人孤高之名他早有耳闻,向来不插手别人的私事家事,如今要为他主婚,实际上是拿他当子侄看待。
张重稷受宠若惊,若他是个正常人,有唐大人这样的长辈主持婚礼自然求之不得,可他只得委婉推却,苦笑道:“不瞒您说,稷如今无家无业,寄人篱下,不敢妄求婚姻之事。”
唐关自然听出他言语间的推辞之意,但他的本意也并非在帮人做媒上,故作没听出来,反而道:“这有何难,我族在长安置了不少田产,稍后我命人分出一座宅院给你,你如今住在何处?届时好让人替你搬取行李。”
张重稷十分动容,怔怔望向唐大人。
这个人好像一贯如此。
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还是这样。
“不用不用,我暂时没有婚娶的打算,目前住在梁王府邸。”
“梁王?”唐关嗅到一丝不寻常。
“是这样的,我以前是梁王的幕僚,后经梁王推举进入太医署供职,因我孑然一身,京城房租昂贵,所以依旧寄居在梁王府。”
没想到竟意外套出张重稷和梁王的关系,唐大人不动声色饮酒,“不妨事,宅子给你,你想住便去居住几日,不想住空置着也自有人收整打理。”
梁王是老皇帝的皇长子,年近三十,颇有才干,深得皇帝器重,却因非皇后嫡出而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本朝亲王并没有封地,大都实行“虚封”,只有爵位头衔,所以也不必外出到封地。
自从五年前皇帝正式册封太子,梁王为避嫌,便袖手朝政,闲散度日,修园子办宴会,看着自在得很。
张重稷没有继续推却,收下唐大人赠宅,又闲谈对饮许久,才告辞离去。
唐大人送客完毕,负手朝无逸园走去。
一路上思虑重重,达官贵人们喜好礼佛敬道,亲厚奇能异士本不足为奇,可张重稷此人,瞧着不像趋炎附势之徒,而他二十年前能从唐府不告而别,足见此人不慕虚荣浮华,他能与梁王搅在一处,定有缘故。
行至无逸园庭中,眼看就要到卧房,唐关脚步一顿,吩咐自入园便跟随左右的清淮,“去查一查百鸟裙的来历,是如何兴起的。”
“是。”
唐关回到房中,小宝贝已经沐浴完毕,穿着鹅黄色的睡裙,和她的几个丫鬟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
“在做什么?”唐关走近问道。
百灵她们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向唐大人行过一礼后退出去。
“爹爹。”小妖怪在坐席上回头,张开手臂向爹爹讨抱抱,昏黄灯光配上她穿的鹅黄衣裙,不可一世的顽皮小人儿竟显出几分柔软来。
唐关一把将宝贝抱在怀里,看向案头,零零散散许多针线布料,他捉起宝贝的小手左右翻看,严肃道:“怎么想起玩这些?扎到手该如何是好?”
祈云拿起一个绣了一半的绣片给他看,“我才不是玩,爹爹看,我现在绣的可好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