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男人怀中叠着一沓文件,正色道:“严少,事处理完了。”

严芝孟起身站定,整了整衣襟,旁若无人地潇洒离去。

室内重归于悄寂,郁如来心神不定。

-

六楼餐厅,大提琴声低婉悠扬。

“你打听他干什么?”莫圆星惊讶地问。

郁如来笑得无奈,“好奇吧。”

“我很早就认识他。”

莫圆星边切牛排边感叹:“世界可真小啊。你回国才多久,一连遇上两个旧相识了。”

“噢,”莫圆星停了动作,看着郁如来道:“他们不是还交往过?”

郁如来握紧刀柄,又松开,“是吗,”他笑笑,“挺好的。”

“也没谈很久反正,”莫圆星咀嚼着多汁牛肉回忆道,“我倒是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

他们这群人,生活在一个圈子里,谁发生点事,用不多时就能到处传遍。

更别提引起好一阵纷纷议论的严争泽。

“私下跟你讲啊,”莫圆星悄声道,“听人说他是严老二在国外乱搞出来的种。”

“你大概没听过严老二,就一社会渣滓,老早被严家赶出去的,后来嗑药过头还把命给丢了。”

厅内冷风嗖嗖,郁如来摸了摸手臂,不声不响地坐着。

“严家派人收尸的时候,压根都不知道有严争泽这个人的存在,”莫圆星一五一十地叙述着,“过了好多年,也不知是谁捅严家去了,一查,嚯,十七岁大学毕业。天生的好苗子,出在谁家不欢喜?”

“不怪我爸老骂我,”莫圆星笑用食指尖点自己鼻子,学他父亲的神态语气,“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郁如来却笑不出。

他和严争泽关系最为密切的那段时间,依旧对对方的过去一无所知。

但他明白,在异国他乡的男孩,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钱,日子过得必定艰苦。

他总是为在严争泽生命中出现得太晚而感到遗憾。

“要说他也算苦尽甘来,”莫圆星有感而发,“严家老大病退,老二没了,最小的那个比我还不成器,剩下的人选更上不得台面,现在也就他能接手严氏公司了。”

郁如来觉得混乱。

如果过往那般沉重,那他绝不愿用那桩各取所需的交易,打乱严争泽如今稳定的生活。

“……圆星,”郁如来声音无力,“我想喝酒。”

莫圆星一愣,“啊?”又接着问,“现在?”

郁如来出神地想,连他也快忘记了,一开始就是他强求的结果。

他回国之后,潜意识里仿佛总在等待着什么,好像只要严争泽再次落魄,他随时就能捡他回去。

莫圆星的话让郁如来意识到,时间让过去面目全非,他差点又自私了一回。

六年前,郁申澜害得严争泽头部重伤,被送进了icu。

当他匆忙赶到时,严芝孟迎面给了他一拳。

“满意了?”严芝孟寒声道,“你拿钱买他伺候你,你爸拿钱买他命,可真是亲父子啊。”

那时候的郁如来,哆嗦着嘴唇,无言以对。

今时今日,他表面上身不由己,但内心深处教他明了,他回国是半推半就。

他一直在想念严争泽。

“这怎么,”莫圆星慌张地去抽纸巾,“别是要哭了吧?”

“我没说不陪你喝啊……”

“收收收,”莫圆星左手伸到他面前一把握成拳,“收回眼泪。”

“我奉陪到底,真的!”莫圆星拍胸脯道,“咱喝他个不醉不归!”

-

苦咖啡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散开,严争泽看向电脑右下角,下午一时五十三分。

还剩七分钟。

公司上午的事情太多,他没顾得上那个男人,也来不及获取什么有效信息。

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