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间“叮。”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唐婉宁的心跳,几乎是在听到那声脆响的同时,漏跳了一拍。她正目睹那枚冰凉的、黄铜质地的钥匙,从他内袋边缘滑脱,掉落在客厅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像一个无声的、致命的邀请,又像一个淬毒的诱饵。

空气粘稠得无法呼吸,她深知,夏潮生在工作上不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是陷阱,还是黑暗深渊里唯一透出的一丝光亮?吴秋实临死前的叮嘱和林文风让她静默的命令还在脑中轰鸣,可那些牺牲的同志们年轻而坚毅的面庞在眼前不断闪回,曾经北平的办公桌上顽强跳动的灯火历历在目……

她知道,无论前方是不是万丈悬崖,她都只能闭上眼,纵身一跃。这个秘密行动计划似乎关乎着延安的生死存亡,那些奋斗在前线的生命之火随时都有可能因她片刻的迟疑而熄灭,她没有权衡的余地和犹豫的奢侈。

唐婉宁手里攥紧那枚冰冷的钥匙,她的汗水几乎要让它滑脱。它属于书房深处那座沉重的德式保险柜,属于她从不曾有机会触碰却一直暗中窥视的,夏潮生最核心的机密堡垒。

唐婉宁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听着夏潮生淋雨的水声,指尖反复描摹着钥匙上冰冷的齿痕。

危险的气息浓得刺鼻,可保险柜里那份标注着“绝密”的档案,如同地狱里摇曳的烛火,灼烧着她无法背弃的信仰。那档案背后,是无数同志的生命线。

这是难得的机会,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只能孤注一掷。

她无声地滑进书房,锁舌弹开的轻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幽蓝的月光下,那份薄薄的文件躺在冷硬的金属格子里,散发着死亡与情报特有的油墨气息。

唐婉宁将它抽出、展开、用微型相机对准冰冷的镜头后,她的手指稳得像磐石,心却沉在冰海里,每一次快门的轻微“咔嚓”都像是射向丈夫心脏的子弹。

保险柜门还未来得及合拢,那熟悉的、带着水汽的压迫感便如实质般笼罩下来。

“拍清楚了吗?”夏潮生的声音像裹着砂砾的刀锋,在唐婉宁身后响起,近得仿佛贴着耳廓,又似乎远在天边。

她猛地转过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夏潮生就无声地站在书房门口狭窄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形堵住了所有去路,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空气凝固,连水滴落地的声音都带着回响。走廊尽头,儿童房的门紧闭,里面是他们熟睡的女儿小葵。

第0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回 背叛

走廊壁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夏潮生半边身体,另外半边则彻底沉在黑暗里。他裹了件深色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发梢还在滴水,顺着脖颈滑落,洇湿了领口,也洇湿了他的眼睛。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军人的锐利,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灰败。

他的眼睛,那双曾无时无刻不盛满爱意望着她的眼睛,此刻像一汪即将干涸的泉水,里面浸润着足以将人溺毙的痛苦和一种冰冷的、彻底的失望。

“你终究,还是沉不出气了吗?” 夏潮生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撕裂出来,“唐婉宁……或者我该叫你什么?” 顾及到孩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被背叛的剧痛,“在你眼里,我夏潮生就是个可以随意愚弄、随意试探的傻子?还是你背后那些人,觉得用你这条命,就能换到我保险柜里的东西?我对你不比他们对你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背叛我?!”

唐婉宁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宁折不弯的翠竹。月光映射出她苍白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一丝夏潮生预想中的惊惶或哀求,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破釜沉舟般的平静。

她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只不过答非所问:“我无法背叛我的信仰,夏……”她嘴里的后一个“夏”字咽了下去,被替换成“潮生。”

正是这平静,比任何尖刀都更锋利地刺穿了他的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