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只余寥寥百人。

但观众人面上惴惴之色,便知都是些新近擢拔的小吏,其间寒酸窘迫,可见一斑。

无他,朝中耆宿,皆已命丧斧斤之下。

其中有一小吏,姓胡名罗斐,半旬前忽得天子青眼,从琼州选调进京,补的乃是御史大夫的缺。

琼州地处偏远,他对朝中风云嬗变知之甚少,只是稀里糊涂就得以平步青云,全然不知这官位上流了多少的血。

当今天子他只见过几面,果真年少俊秀,只是高鼻薄唇,眉目阴骘,面色又不佳,看人时总透着股病恹恹的寒气。

“你于杏安十年赴任宛平县,至今毫无建树,也无差错,只有一手和稀泥的本事,足以称道,”天子道,“可真是不世出的窝囊。”

胡罗斐当即骇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讨饶,却见天子微微一笑道:“甚好,甚好,朕要的就是个窝囊御史。”

如今里在禁门外,胡罗斐脑中反复盘旋的依旧是那句窝囊御史。

他这身官服圆领袍还是簇新的,中衣的襟口被小心翼翼地掖了进去,连带着那入骨的穷酸一道,唯恐人看出老鼠啃出的那几个破洞来。因而其他人窃窃私语时,他还兀自在那厢捉襟见肘,只一双眼睛窘迫地乱转。

“圣上当真要将春闱提前?”

“这还能有假?主考官都定下来了,你猜是谁?冯绍袁!看看,仗了他哥哥的威风,都鸡犬升天了。”

“这种纨绔也能当主考官?”

“有什么办法?你当朝中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文官吗?凡是跟那位有点关系的,都被喀嚓连根拔了个干净,你说说,还剩什么人?更何况黄春歇那伙党人,到处大发牢骚,陛下要不再招拢些读书人,只怕迟早被那些笔杆子戳穿了嵴梁骨!”

“嘘,慎言!那黄春歇什么来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初那位不是号称文臣魁首吗?他倒台之后,朝野无人,反倒是黄春歇一伙得了势,自命为天下喉舌,可尖酸刻薄得很!”

“这……他这么忤逆陛下,倒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