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没回答,只低头换上了拖鞋。
他们最初的相处像是一种互不干涉的“同居”。
裴行止每天早出晚归,偶尔半夜才回来,李岩则像个安静的影子,在厨房、琴房、客厅中移动。除了必要的回应,他极少主动开口。
有时他弹琴,裴行止在楼上听见了,会在琴声停下后问一句:“这是哪首?”
“李斯特的改编。”
“你没谱。”
“我记得。”
那一刻裴行止心里动了一下。
不是情动,是某种意外这个被他朋友随手送来的“玩物”,居然还记得这些复杂到令人头疼的指法和旋律。
而且弹得很好。
有一次深夜,裴行止带着点醉意回来,楼上传来脚步声时,李岩正在琴房练琴。
他穿着一件松垮的毛衣,光着脚,坐在冷白的灯光下,指尖像落在水面上的轻尘。
裴行止站在门外看了几秒,推门进去。
“这首是什么?”
“《水之嬉戏》。”
“德彪西?”
“不是。”
李岩手没停,神情平静得像早就习惯有人打扰。
裴行止绕到钢琴边坐下,随手在他弹完后加了一句尾音。
和得极准。
李岩看了他一眼:“你也会?”
“大学学过一阵。怎么,你看我像是只想泡你?”
李岩没回话,继续弹下一段旋律。
他们就这样合奏了一会儿,没有言语,只有琴声。
琴声停下后,裴行止忽然笑了一下:“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学钢琴的。”
“后来呢?”
李岩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后来被包了。”
裴行止一怔,随即轻笑:“你还挺诚实。”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你就不怕我听完更想睡你?”
李岩低头,手指在琴键上滑了一下。
“你们想做什么,不都做过了?”
语气没有任何怨意,也没有挑衅,只是陈述一件毫无波澜的事实。
裴行止那一刻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像是掷出去的钩子勾不上鱼,沉到底部,只传来一股死水的沉闷。
裴行止本来不打算对李岩动手。
他甚至没碰过他。
但有时候他会看着李岩发呆,尤其是他坐在落地窗边看书、吃饭、甚至发呆的时候安静、整齐、像一件长期摆放但从未真正拥有的东西。
那种“沉静”让他心痒,却又生出一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浅。
凌晨两点醒来,想下楼倒杯水,路过客厅时看见李岩还坐在钢琴前。
李岩穿着薄毛衣,背挺得很直,指尖落在键上没动,像是忘了怎么弹。
“睡不着?”他开口。
李岩转头,看他一眼。
“梦见了小时候。”
“很差的梦?”
“还好。”他声音淡淡的,“只是醒了。”
“那你弹一段吧。”
李岩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