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越远,消失在往生镜中姜禹离去的方向。
萧霁阳百无聊赖地站在首饰铺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姜禹回来,正要提裙去找,听闻身后一声语调长长的“咦”。
她扭头去看,却是店家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只能出来问问情况,只一走近,便瞧见了她头上那支步摇。
“姑娘这步摇……可是从我店中拿的?”
萧霁阳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我夫君赠我的。”
“你夫君?”店家疑惑道,“可是个刺了黥面的年轻人?他还活着?”
萧霁阳先是点点头,听到后面又皱起眉嗔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店家意识到自己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姑娘莫怪。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有别的意思。”他指着那步摇道,“这步摇本是我亡妻遗物,在我这并不出售。只是几年前一晚,有个年轻人冒着大雨来此处敲门,一开门就给我下跪,脸上还刺着黥面,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他说他命不久矣,平生唯一憾事便是没能给他未过门的妻子送一根笄簪。他那心上人又是个固执脾气,只想要我店中这支步摇。本想照着这步摇的模样找人再打一支,可依当时的情况来看,应是来不及了。那人道他活不过那晚,本不该出现在大晏,一想到自己一生答应过他未婚妻许多事,完成的却很少,就觉得遗恨难消,所以撑着一口气来我这里,愿散尽千金,求我将这发簪给他。我当下不忍,便从那阁上取下,赠与了那青年。”店家眯起眼睛,神色有些不忍地回忆道:“他当时的模样……确是让人觉得撑不过一夜了。我现在都记得,那晚雨势极大,他跟从河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身上都在滴水。即便如此,那条断了的胳膊也还在不断淌血,也不见他包扎。本想问他为何如此,才发现他是个瞎子。当时他已是失血过多,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我叫他留下,给他找个大夫先把伤治了,可他一拿到那根步摇就往门外冲,嘴里只说着‘来不及了’。我见那青年确实是华佗来了也无力回天的光景,便不强求,由他去了。”
萧霁阳原本三分怒意的脸在店家的徐徐话语中逐渐怔然,听到最后只紧闭着双唇,整个人有些木讷地沉默起来。
她满眼茫然地在店家摸着胡子的感慨声中痴痴转过身去,将一双懵懂到无措的目光投放到姜禹离开的方向,对身后一声声“没想到”的感叹充耳不闻。
日暮西山,残阳湮没,大晏皇城被夜色笼罩。街上的人稀稀拉拉地散去,身后的铺子也关上店门。偶尔三两过客会朝这个檐下的红衣女子掷来几许怪异的眼神,可她眸光未曾移动半分,静静在伫立在那里,等着替自己买桂花糕的丈夫归来。站得太久,站空了整条北街,也没等到姜禹回来。
长舒来到檐下,手持折扇,在萧霁阳身后,回望一眼姜禹曾和他告别的位置,对着那个萧萧背影道:“长公主,你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一身红袍的背影霎时一僵,漏在宽大袖口外的几根指头微微动了动,寂寥大街上响起有些寞然的一声低语:“好想吃桂花糕啊……”
良久,阶上盛装华服的长公主迈开双腿,步步缓行,朝皇宫大门走去。
这次没有蜿蜒离奇的林间小路,萧霁阳的脚踏上十里长街,一步一回响,是敲击在皇城大街铺地青砖上的音调。
长舒眼无波澜,目送她走进宫门,一开口还是那个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
“幻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