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镜子:“往生镜里照往生。你拿着镜子看看,看看十四年前,三十万条无辜的性命是如何为生而死的。”
怜清这才举起了那面镜子,缓缓照向桑胥。
镜面白光一闪,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间昏黄僻静的暗室。这场景自镜中折射出来,逐渐放大,直到在他们身前变作正常尺寸,使旁观之人好似身临其境方止。
暗室中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身着玄色冕服的垣帝,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淡青色广袖长袍,负手面壁而站,叫人看不到面容。
两相沉默着,人前威仪八方的皇帝慢慢抬手对着那个素衣缓带的挺阔背影躬身作了个揖,道:“老师。”
后者淡淡“嗯”了一声,问:“桑胥可派人来提徙民之事了?”
“老师手段高绝,鬼神莫测,桑胥来使今日进宫正为此事。”垣帝恭敬道,“我顺着应下了。”
“一口应下的?”
“一口应下的。”
“蠢材。”
不轻不重的一声呵斥,到了垣帝那里却如千斤顶般将他脊背压得更低了些。
“罢了。”国师不欲过多解释,“待桑胥开始徙国,我便前往霜天漠。你传信给高望,叫他做好后备,以防不测。此术凶险,若我出了什么岔子,便让垣军上阵,只要桑胥人死在霜天漠,砌魂墙的操纵不是难事。”
垣帝应了一声,又道:“一切听从老师调派。”说完便起身退出了暗室。
桑胥冷冷插嘴道:“高望便是皇宫作祟那鬼将。此事若成,垣帝许他拜侯称相,高望才豁出身家性命为他效力,甚至不惜一箭杀死跟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副将。”
“清水河边的亡魂?”
“不错。”论及此人,桑胥眼中的冷漠稍有消退,“瞿惑,当年唯一一个想要救桑胥于危难之中的垣军。他在军帐外无意间得知垣帝的计划后连夜奔赴到大漠深处将消息告知我桑胥子民,一个‘逃’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追来的高望射杀。”她闭上眼,双唇微颤,大抵是被记忆中那些流沙吞人的场面所刺激,“后半夜,茫茫大漠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那是桑胥被屠尽三十万人却不见半丝血腥的亡国之夜。”
怜清恍神,见她眼角好似有一滴清泪顺着面颊留下。
桑胥笑着,嘴角的弧度在此时看起来尖锐而讥诮:“可怜那高望,以为带着垣军帮了皇帝便能位极人臣。可他忘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最高位者,若做了腌臜之事,永远只会让死人帮自己保守秘密。”
怜清问道:“那国师也死了?”
桑胥倏然睁开了眼,看着怜清,像在看一个口出狂言的稚子:“死?你把垣帝看得太厉害了些。国师是什么人,垣帝能动他?”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往生镜调放出的画面。
暗室尽头,一直面壁的人徐徐转身,墙角一盏跃动的油灯忽明忽灭,将那人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容照进了怜清视线,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怜清不受控制地在瞬间放大了瞳孔,甚至须臾忘记了呼吸。
那是他的师尊。
上玄门掌门,霖宣。
授我道者,摧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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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清逃了。
桑胥问他:“怜清,你还要帮我报仇么?布阵者不死,我的子民永远得不到解脱。你若不帮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因这里的积怨而日益强大,然后杀光垣国的人,让他们为我的子民殉葬,直到这片土地上最后一滴血流尽为止。”
往生镜中的画面一换再换,怜清麻木地旁观了一场阴谋的诞生、传递与实施,无数桑胥子民临死前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留在他脑海中的,只有无数双在茫然挣扎时无措而绝望的眼睛。
他近乎呆滞地伫立许久,最后跌跌撞撞迈着步子,失魂落魄地逃离了那片大漠。
他想到了十岁那年,上玄门以镇压邪祟之名举派前往霜天漠加固封印。知情或者不知情,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那场屠杀的帮凶。
怜清不知道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