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凌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鹤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恼怒地再次闭上眼假寐他醒了,但闹钟还没响。

这时候老板已经钻进了他的脚边儿取暖,蜷成一团,暖融融的,像个毛球。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机就响了。

时鹤生的手机预设铃声是自带的,手机又常年静音,于是响起的时候他就手指下意识的右滑,他看着屏幕还没反应过来是个电话就接通了。

“喂,你好。” 时鹤生有些楞,哪会有人这么早打电话。

“是时老师吗?”对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沉闷。

“我是。请问您是?”

听到时鹤生的回答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这么早来打扰您,我是想跟您说一声,王浚他今天不能去上课了,他……昨天晚上自杀了,已经救不回来了。”

“什么?!”时鹤生当头一击,坐起身失声道:“您再说一遍,王浚吗?”

男人仿佛有些麻木地应了一声:“是的,时老师。我是他爸爸,现在还在医院。”

“在哪儿?我过去一趟。”时鹤生一边急忙去拿昨晚傅禹送来的毛衣,一边对着电话道:“麻烦您把地址发给我。”

王浚的爸爸倒是客气:“不打扰您工作了,老师。他的死和学校没有关系,是我们的错。我打这个电话,是他最后嘱咐我们,要和你道谢。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谢谢你。”

时鹤生沉默了一瞬,他知道王浚为什么要专程和他道谢。

“王浚爸爸,请您节哀。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希望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时鹤生的手都在发抖,他坐直了努力把话说清楚:“王浚一直是我很喜欢的学生,我不知道怎么会……还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学校那边,我会通知到。”

那边的人松了口:“好。谢谢你时老师,王浚他等会儿会被送到市殡仪馆,您晚会儿可以过来见他一面。”

“好,我知道了。”

时鹤生挂了电话,一时头脑空白,他很着急的换了衣服站起身,又在床头坐下,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晚了。

他从脑子里反复找寻王浚近期的不对劲之处,却一无所获。

这几年时鹤生都婉拒了做班主任的建议,他不想和学生走得太亲近。所以他并不是班主任,只是一个任课教师,无论是和王浚,还是和每一个学生的关系都没有太亲近。只是……他确实之前和王浚有过一个很小、很短暂的接触。

他知道王浚一直在暗恋一个女生,是他的课代表。

高中生心思初动,也是正常,他看在眼里却并不干涉。一方面是与他无关,二是学生只要不影响学习,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时鹤生曾经撞见过一次王浚的告白现场。夕阳下,教学楼后,黄色的花束和粉色的裙子。

他轻飘飘走了过去,并没有多给王浚多一个眼神。

显然,他也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之后通过王浚摘抄本上的情诗,他能看得出来。时鹤生并没有因此向他的班主任告密,也没有当面和他谈过这件事,他面对着王浚三番两次的暗示和询问,只在那些摘抄的暧昧情诗下面回过他一小段话,来自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此后时鹤生再也没有在积累素材的摘抄本上看到过王浚关于情思的内容了。

师生相交,仅此而已。

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王浚会一直记得。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了他的道谢。

等他整理差不多思绪,准备去洗漱,刚拉开浴室门,就看到傅禹已经站在里面了。

两个房间里都有独卫,但洗澡和洗漱都在外面这个公共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