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把沈敬的存在告知了叔叔。

两个人在病房里琢磨了一下午,觉得安安挑的这个对象其实还不错。

因此再见到沈敬时,少了几分恭敬,反而添了几分热切。

“安安那孩子是不是睡过头啦?”婶婶笑着接过沈敬递过来的饭菜,道,“哎哟,小沈还这么客气,带东西来看我们。”

叔叔坐在床上,颇有些紧张地蹭了蹭裤缝,下意识想拿根烟来缓解情绪,伸到裤兜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婶婶已经全部收缴,只得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嗯,人来了就好,还带东西做什么。”

和外向的婶婶不一样,叔叔自年轻起就是一副闷葫芦的样,这点倒是和黎安很像。他本来还有点畏惧沈敬的身份,这么年轻就当了安安的老板,但婶婶却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婶婶说,出门在外,咱们成不了安安的依靠,至少别露怯呀。如果让安安的对象以为我们屁都不敢放,安安以后会被欺负的。

叔叔这才强撑着努力不畏缩。

沈敬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在叔叔婶婶面前,他顺势坐在旁边。只要沈敬肯用心,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很快便愈发让叔叔婶婶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变好许多。

等到看他们吃完,沈敬估摸着黎安估计也要睡醒吃饭了,这才起身告辞,并主动说帮忙把一次性餐盒带下去防止留在病房里泛味。

“对了,”沈敬温和地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二位的意见。”

他站着时,终于挥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婶婶一下子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某种很严肃的大事。

“和安安有关系?”她问道。

沈敬:“陆氏集团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因此我即将起诉它。在调查取证期间,我发现陆家曾牵涉进雨花村一桩劳动纠纷案子,你们知道吗?”

婶婶和叔叔对视一眼。

“你……”婶婶迟疑道,“要起诉那个陆家?那个很有名的大集团?”

陆家有好几个大型企业经营,对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来说,仿若庞然大物,甚至生不出讨伐他们的念头。

婶婶顿时有几分慎重。

沈敬看出了她的疑虑,主动解释道:“陆家如今许多产业已经破产被回收,不用害怕。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似乎与安安的父母有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当年的一些证据,我想帮安安重新起诉这个案子。”

婶婶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把目光看向了叔叔。

亲人因为资本家的黑心薄情而去世,他们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地遗忘仇恨?

只是没有门路可以报仇罢了。

病床上的叔叔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素来沉默寡言的他终于出了声:“有的、有很多……我哥哥死后,我很多次去工地上调查,不止我哥哥,还有其他几项事故受害者的劳动合同等证据都在、都在家里。只是……只是我……”

婶婶蓦然睁大了双眼:“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情?”

连她都不知道!

当年媒体蜂拥而至,陆家也多次派人来打探,叔叔永远保持缄默,村里的人都背地里说他们一家只是图钱,窝囊且白眼狼,甚至有老人都跑到家里指着叔叔鼻子骂他没良心,好歹也得争口气。但叔叔什么都没有说,好在后来还是村支书出面开了个会,才没至于他们连村子都待不下去。

婶婶不知道叔叔怎么想的,她以为他和她想的一样,以抚养安安为最重要的事情。

“你、你个大傻子,哎哟!”婶婶眼圈红了,往叔叔背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语气却满是心疼。

“你……你自己一个人憋着这些,”她道,“也不怕给自己憋出病来?”

叔叔讷讷道:“我只是怕他们玩脏的,抢走这些证据。我就想着,万一哪天我快死了,我就拿着这些找媒体,然后吊死在他们家面前。”

那是他哥哥和嫂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