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经常钓鱼的水库,坐在僵硬的冻土上,面朝结冰的湖面发呆。

北风哀嚎着自湖面卷过来,越是空而阔的地方越能体会到寒风的威力,他从枯草缝里捡起一根同样干枯的树枝,用它当笔在地上胡乱写着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一些毫无意义的字,组合起来甚至都不是词语。

他边写边哼着家乡的童谣,那些在他小时候经常能从妈妈口中听到的旋律,声音从牙齿缝里流出来,颤颤悠悠。

树枝划出“妈”字左边的“女”,他倏地停了下来,泪水渐渐打湿眼眶,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一片。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正如他从来没想明白老家那个独居的哑巴曾打着手语给过他一个发面馒头为什么会死在雷声震天的雨夜里,村里人缄口不言死因,连哑巴住的棚屋都成了一块禁地。

陈循沿着水库往家走,或许那都不能称为“家”,不过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童谣依旧在他嘴里哼着,时断时续,像老人们喉头发颤的辅音。

终于走回了“家”,陈循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被褥里,他太冷了,冷到已经失去想法了,脑袋空空,其实他本来就是个头脑空无一物的人,世上的所有问题都被他想得极其简单,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要发泄,他怎么会明白陆时骞呢,他这辈子都不会懂那个男人。

门从外面被打开,清脆的脚步声踩在地面上。

“还不舒服啊?上午不是去医院了嘛,医生有说哪里的毛病吗?”黄秋韵问道。

陈循躲在被褥里,哭得满脸是泪。

黄秋韵以为他是睡了,走几步上前把手里的一盒车厘子摆到他床头太太刚才分给他们吃的,顺手帮他理下被子,轻轻一拉,她看见了自己儿子哭肿了的脸。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缓过神,声音还算平静:“怎么回事?”

“我不该来这边的。”陈循龇牙咧嘴地哭,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他终于见到了世上能够把他当宝贝疼的人,“那个哑巴……就……就他一个人住……只有我跟他玩……他死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喉咙里是一促一促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