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搬了,一直没机会叫你过去玩。房东把宅基地盖成三层小楼,一楼自己住,楼上租出去,每天晚上十一点锁门,跟宿舍没啥区别。”

“去我那凑合一晚上吧。”耿京川拎起琴包,“条件不好,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我睡地板都行!”

冷炽莫名地高兴起来,耿京川还没请他去过住处。心情愉快,他酒都醒了不少,硬是抢下耿京川的琴包,自己背在身上。

所谓的住处,其实是一栋居民楼的地下室。

那里曾经是个锅炉房,小区改成市政供暖后,锅炉就被拆除了。有人动了投资的心思,从物业把它买下来,砌了薄墙隔断,改成单间租出去。这种非法出租房环境恶劣,有些连窗都没有,但价格非常便宜,比巴音住的打工宿舍租金还低。

地下室里大部分房间都没有窗户,想要通风,就只能敞着门。隔断墙薄得只能遮挡视线,不仅能听清隔壁的电视,还能听到隔壁的隔壁吵架的声音。隐私在这里几乎不存在,能享受一晚上安静的睡眠,已经是难得的满足。

耿京川房间的一面墙上,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两尺见方的洞,被装上了一扇小窗。窗台是斜坡的,那里曾经装着锅炉房进煤通道。六七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对面的墙上用角钢固定一尺来宽的长条木板,勉强能当桌子用。墙角堆着几个塑料箱,大概是装着耿京川的行李。

冷炽从没见这样的环境,在他的认知里,这比建筑工人的工棚条件还差。他租的也不是什么好房子,但和耿京川这儿相比,竟显得有点奢侈,因为他的房子里有一间小厨房,还有能洗澡的卫生间。

他站在门口发呆,耿京川以为他嫌屋子乱,忙把床上的书和衣服收起来,又擦了擦桌子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东西少得可怜。

“坐床上。”

冷炽不急着坐下,他想知道的东西再也经不起一点等待。

“哥,你攒钱要干什么?”

耿京川笑笑把桌上的本子递给他,里面是自制的六线谱,上面用铅笔标着数字:“我嫌五线谱麻烦。”

那是他写的歌。耿京川和冷炽都很重视旋律,但他的风格更开阔,大起大落,颇有气势,适合有史诗感的词句。

冷炽坐在他的床上,把本子摊在腿上看得入迷。他脑子里过着旋律,突然发现耿京川的审美和口味和自己十分接近。他在整体把握上不如耿京川,但在有些时候,后者又写不出冷炽那样灵气四溢的片段。

这一点冷炽和耿京川刚好互补。

“我租了间仓库,位置在铁道旁边,附近没居民,刚好可以当成排练室。现在还缺点钱装修,不过也快了。”

耿京川也坐下来,劣质的弹簧床垫咯嘣作响。

“本来想收拾好再告诉你们,你也太急了。先别告诉巴音和卫卫,俩小孩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都是从嘴里省的钱。”

冷炽心中五味杂陈,耿京川又说:“我想再试一次。”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说出口,冷炽自己也笑了。看乐谱那会儿他就明白了耿京川的意思,只是他心里还别扭着,怎么也得把气话吐出来才痛快这当然很幼稚。

“是我说话太冲。” 耿京川有点不好意思。

冷炽赶紧让他打住:“你总得给我个正经邀请吧?我上赶着贴了那么久,得摆点谱心里才平衡。”

耿京川愣住:“怎么个正经法?签合同?”

“签你大爷的合同!”冷炽推他一把,“我之前求你带我,你爱答不理的,这会儿你得求我。”

“出息。”耿京川笑着骂他,但还是给足了面子,“我们乐队现在缺主音吉他手,我觉得你不错,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玩吗?”

“行行行,我跟你混。”冷炽发现自己真受不了这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肉麻死了。”

耿京川目的达到,难得地继续开玩笑,伸出一只手,非要和他握手。冷炽满床逃窜,无奈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