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两年没回家了。”冷炽看着地上的画布,耿京川看着他。

“没法跟他们解释。”冷炽搓了搓脸,一声长叹从指缝里钻出来。

耿京川无言以对。

他理解冷炽的困境,因为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这些年他在外漂泊,家中一切都由姐姐照料,姐夫代替他成了父母的半个儿子。他们从没抱怨过,甚至经常给他发某电视台办歌手大赛之类的信息。

这和自己的路毫无关系他没法开口,只能笑着带过话题,说房子和地都留给姐姐吧,自己不缺钱也不缺人照顾,一切都挺好的。

他掏出烟盒,自己一支,冷炽一支。

万般愁绪化作两缕淡蓝的烟,在天花板上绕来绕去,系成解不开的结。

艺术家的生活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冷炽一次进账最多能吃三个月,三个月内还不一定开张。底层艺术家不比考前班助教赚得多,而且旱涝不保,除了自由,没别的优点。

与自由相伴的是焦虑。每天睁开眼睛,冷炽就得面对下顿饭在哪里,这几张画能不能顺利卖掉,这个礼拜有没有演出,什么时候凑够钱买个新效果器……一想起这些,冷炽就闭上眼睛,恨不能重睡一觉。

总算过上了画画弹琴的日子,心愿得偿,还有什么不知足呢?他说不清,只觉得还差点什么,心里有点隐隐约约的不痛快。

和耿京川喝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好了。之前能放倒自己的量,现在只是微醺。想浇灭这点不痛快,还得喝很多。

他不爱吐苦水,这样不但显得无能,还给别人添麻烦。反正自己一皱眉头,耿京川就二话不说地陪着喝,这就够意思了,说与不说都一样。

再说,自己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为了让酒局快乐一点,耿京川特意约了个漂亮姑娘。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女伴,一样的高挑时髦,活泼大方。

冷炽在台上放浪,网上话痨,面对真人时怂得一如既往,索性绷着脸扮酷。耿京川则有一句没一句地陪她们聊天,聊听过和没听过的音乐,聊电影、艺术,一切脱离生活的浪漫玩意。

都是他和冷炽早就聊过的东西。

冷炽忽然觉得没劲,这些话他和无数人聊过无数次了吧?也不嫌腻。他穷极无聊,忍不住观察这两个姑娘,待会儿谁会和耿京川提前离开?或者仨人一起?

这里肯定没自己的事,毕竟这一晚上,自己也没说几句招人喜欢的话。当然,也没人说自己爱听的话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小乐,和她相处总是那么愉快。唉,这姑娘怎么那么傻?听个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可她的爱是真的吗?自己在台上台下完全不一样,她爱的是吉他手冷炽,还是冷炽这个人?自己爱她吗?至今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炽在心中叹气,跟上其他三人碰杯的节奏,一口干杯。

出乎意料,四个人最终在饭店门口两两分开,却不是按最初的想象组合。俩姑娘手挽着手打车离开,俩男的一前一后走向公交车站。

耿京川双手插兜,在前面走得优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