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钱。”

“你比我刚认识的时候……温和了不少。”

卫卫蹙眉:“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挺好的。”冷炽低头笑笑,“认识你是我的运气。”

“肉麻。”

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冷炽和耿京川都有些感慨,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日蚀乐队走到今天,所依赖的已经不是才华和努力。

话说回来,卫卫能接受他们的关系是意料之中,毕竟上学时她就见过类似的同学虽然人们对美院有偏见,但这里的风气确实更自由,更包容。

让人惊讶的是巴音。

这个来自偏远地方,没受过什么教育,在爱和情欲方面毫无经验的最年轻的乐队成员,听完耿京川的坦白,只说了三个字:

“真好啊。”

冷炽听转述的时候难以置信,耿京川在当时也十分意外:“你说什么?”

“我说,真好啊。” 巴音喝光他倒的酒,笑道,“能有那样的共鸣,对方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了,男的,女的,好看的,不好看的,有钱的,没钱的,健康的,残疾的……都没关系,都不是事儿。地球上六十多亿人,你能找到这六十亿分之一,多好啊。”

耿京川憋了半天,说不出话,只得连干三杯。

这俩人都不善言辞,一顿饭是喝的多说的少。巴音反反复复就那几句,“真好啊”,“真好”,“你们俩都好”。耿京川每想说谢谢,就用喝空的杯底表达。卫卫曾经笑他们的酒桌行为艺术,不过比起勾肩搭背地吹嘘友谊,她还是喜欢这种笨拙。

那天晚上,耿京川罕见地在巴音趴下之前喝醉。冷炽赶到时,他靠着椅背,就那样坐着睡熟了。

一看到巴音的眼神,他就悟到他们聊了什么。

很奇怪,跟卫卫能轻易说出的感谢话,在巴音这里就没法开口。冷炽愣了一会儿,就听巴音说:“啥也别说啦。”

冷炽用力地抱住巴音,在他背上拍了拍:“不说了。”

如果不是要把耿京川送回家,他也会喝到不省人事。这挺傻的,他同意卫卫的看法。但朋友之间本就清淡如水,黏黏糊糊,烈火干柴的表达他只能找耿京川。

于是他笑笑:“现在就剩你了。”

巴音的脸有点红:“这事不能急……”

冷炽一直不太理解他的选择,大多数人都像自己和耿京川,广撒网捕鱼,或者来者不拒。在这浮躁的时代,巴音仍恪守着某种信仰般的节操。他年轻又单纯,却比别人更能抵御诱惑。

“说实话,哥们真服你。”

“也没什么,它就是一种选择。我大概是受不了失恋,所以……”巴音依然腼腆,“还是说说你俩吧,我得给你们随个大礼。”

“随个屁啊。”

冷炽大笑着接走耿京川。

每聊起这些,他都很感慨大家就这样无波无澜地接受了,好像听到下个礼拜去哪演出。

“你以为他们有什么反应?大呼小叫,然后乐队解散?”耿京川不以为然,“太小看人家了。”

“没那意思。”冷炽连连摇头,“我是说,咱几个能凑到一起,真不容易。”

“不容易。”耿京川点头。

和日蚀同时出来的乐队,如今已消失了大半。每个礼拜都有乐队解散,也有新乐队登台。远望这些乐队,就像一条流星的河流,无数个短暂梦想组成的美丽弧光。

“人很重要。”他说。

巴音曾和冷炽聊过,耿京川招乐手的条件严到变态,现在想来,这里多少有些智慧。冷炽把想法告诉耿京川,后者轻描淡写:“我有什么远见?纯粹是跟那些人合不来。”

“跟你合不来的人也太多了吧?”

“是不少。因为我仔细想过,搞乐队到底是为什么。想清楚之后,就知道自己跟他们是不是一路人。”

“你都想什么了?”

“想,我到底是想当个摇滚明星,还是一直以摇滚的方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