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慈注意到的?,只有郁驹开头那句话?,他轻轻地?问:“只打了一下?”

同时,又朝郁驹伸出手,原是一只,在摸到郁驹的?脸后,又伸出另一只,捧着郁驹的?脸细细描绘。

郁慈只能?用这法子?把郁驹摸透,因为他的?眼睛也有些问题,在光线弱的?地?方根本看不?见。

指腹黏腻,摸到郁驹的?眉骨、颧骨、下颌……每到一处,便留下浅浅的?香痕。

那是郁慈的?眼泪,他不?准别人进屋,就是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丑态,眼泪止不?住地?掉,袖口擦完了,就又用手擦:掌心、手指都被泪水泡了个遍,也全都如抹上香膏般,香气薄发。

郁驹一边脸确实比另一边肿一些,摸起来有点烫,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只被打了一下。

郁慈摸完了,叮嘱郁驹去抹药,想?要放下手,却又兀然?被郁驹捂住。

郁驹的?手是练武的?手,掌心厚而宽,拇指根根分?明,虽瘦长,却只是针对他自己的体魄而言。

于郁慈而言,太大,太烫,太糙。

郁慈想?要叫郁驹放开,可一抬眼,就直直撞进一双模糊却亮如白昼的?眼睛里。

郁驹叫他阿兄,又叙述起这六年来跟着镖师习武、走镖的经历。

郁驹从前不?说这些,倒不?是不?愿与郁慈分?享,而是属实没必要。这六年来他虽然见过外面繁华,自己却过的?单一简单。

六年的?光景,短短几句话?就可以说完了。他如今提起来,是有感而发,也是有不?可猜的?目的?。

六年前他走,是想?出人头地?,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愤懑、怨恨。

他和郁慈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亲近,相反,在他十?岁以前,郁慈会哄他,抱他,亲他,用轻柔的?嗓音唤他二郎,喊他阿驹。

那时他们还睡在一起,他可以埋在郁慈柔软的?臂枕里,就算用脑袋把郁慈衣襟都蹭乱了,蹭开了,郁慈也只会笑着说:“二郎乖,不?要闹哥哥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一条缝,掠过一岁岁画卷,郁驹终于想?了起来是郁慈毁容跛足后。

可笑的?是,郁驹并不?知道郁慈变成?这样的?缘由。

那年他高烧不?止,郁慈说要找郎中却一去不?回,后来再回来时就变成?了这样,戴上面具,从此不?再允许别人靠近。

郁驹问过无数次,郁慈回绝他无数次;郁驹想?要亲近郁慈,郁慈却不?愿意他靠近,只是稍微站近点就要走远,若只是这样,郁驹还不?至于恨,不?至于怨。

郁慈不?允许他靠近,却要来靠近他,用那双柔软的?手扶他的?胳膊,摸他的?头,告诉他,他们以后相依为命。

郁驹痛苦万分?,他的?渴求,他的?欲望被郁慈一点点放大,可他哪怕只是站近一点,郁慈就会大惊失色地?躲开,许久不?同他触碰。

他知道他要是离开郁慈就孤身?一人了,可若是要把他拴在身?边,为什么不?给?他点甜头?若真那么舍不?得他,为什么他只是倔一倔,就真的?任由他走了?

这些事郁驹走时没想?明白,后来太伤心,索性?就不?想?了,而现在重新拾起疑问,又觉得不?重要了。

他的?不?解,他的?怨气,他的?痛苦,无非来自于他本身?的?不?足。

而现在……

他已经强大了,至少,他可以将郁慈放在自己的?臂弯中珍藏起来。

郁驹很想?告诉郁慈,不?要怕,不?要自卑,谁要是敢笑你、讥讽你,我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这不?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郁驹想?着,渐渐松开了手,不?出意料的?,郁慈立马就收了回去。

他眸光暗了暗,手垂下来,却又迅速的?,抓到了郁慈的?小腿。

是那条摔下山崖落下残疾的?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