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前喜爱热闹,死后不会改变太多,但若是五感尽失,听不真切、看不真切,一年、三年、十年……几十年过去,总会被折磨到变得安静。

郁慈看书,却从来没翻过,因为他只是在打发仅剩的精力罢了。

就像一只冬日里濒死的蝉,连鸣叫都显得力不足心。

郁慈昏睡过去后,闪现的种种画面都又被打碎了重新埋在最深处,身体里原本躁动的某些东西,也渐渐藏匿了起来。

好像根本无事发生。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当郁慈醒来时,过去的画面一帧帧呈现在脑海中,和如今交错在一起,他的意识漂浮在空中,又骤然下坠。

一切都被搅乱了。

记忆也好,认知也罢。

艳鬼茫然地坐在床边,试图清理麻花似的记忆,但越是去分辨,就越迷糊。

到最后,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刚死不久,还是已经死了很久。

郁慈看得见沈游,但在他眼里,沈游又不是沈游。

而是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慕循。

他喝了沈游太多血,浑浑噩噩的,竟只根据生理上对沈游血的依赖,就错认了人。

又不只是错认。

郁慈现在的认知中,同慕祁安相处的每夜都往前挪了又挪,变成了他活着时,同“慕循”经历过的。

而眼前的沈游,变成了刚来古宅的慕祁安。

艳鬼揉了揉掌心扎人的脑袋,完全是调教慕祁安的习惯。

如果沈游曾看过慕祁安是怎样温顺地叫郁慈老婆的,他一定会不屑于那样做,甚至唾弃。

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见过。

所以此时此刻,沈游僵硬着身体,难以自控,且完全没有负担地把脑袋往郁慈手上顶了顶。

很丢脸。

但该死的爽。

沈游也有点明白郁慈的意思了,他伸出手圈住郁慈的腰,用低哑的声音试探道:“我错了,我不该不回话。”

调子飘忽,是因为原本是疑问句,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肯定句。

沈游分不清,他一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是因为鼻尖沁满的幽香,还是因为郁慈一声接一声的夫君。

尽管这两声夫君里,只有第一声是在叫他,甚至还有可能不是在叫他。

“嗯…好乖,所以刚刚为什么不说话?”郁慈满意了,手指穿梭在沈游乌黑的发丝中,指腹按到沈游的头皮。

他一点力都没用,却让沈游自天灵盖升起一股麻意,兴奋到颤栗。

沈游如何能不兴奋?这可是郁慈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要知道在这之前郁慈主动给他的,只有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凡事都是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从前被那样冷漠地对待后,现在的一点亲近都会显得弥足珍贵,叫人舍不得戳破哪怕一点。

但是沈游又清楚的知道,这都是他偷来的。

不管是爱称,还是抚摸,都是慕祁安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那小子命就是这样好,像摸头这样的动作,都享受腻了吧?

沈游蹭了蹭郁慈的腰,光是想到这些一颗心就已经要在酸雨里泡烂了,他现在完全能确定,郁慈是因为雷击符受的伤产生了错觉,并把他当成了慕祁安。

可是要沈游将错就错,装作慕祁安去欺骗郁慈,他做不到。

他害郁慈受伤,这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只是因为郁慈将他错认成了慕祁安,就要假装无事发生翻篇盖过,那简直太不是人了。

况且偷来的,他也不屑于要。

沈游坚信,自己会光明正大地赢下慕祁安。

沈游想了很多,但现实里,郁慈的话才问了一会。

沈游想明白后,立马不舍又痛快地坦言道:“郁慈,我不是慕祁安。”

他牵着郁慈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活人的温度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