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深吸一口气,他试图在安秋身上找到破绽,但很可惜,他看见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连指甲盖边都没有死皮的人。

Owen?维恩无法确定。

“我来自卡利布尔,是你的故交。”

“我十九岁嫁给我的先生,在那之后从没离开过这里。您所说的城市……请恕我没有印象。”安秋回答。

“那你记得桑普拉山吗?还有萨希瓦尔,你在那里考上了大学。”

“抱歉,”安秋依旧平和,“您所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印象,我想您是认错人了。”

没有任何安秋的记忆?

这种情况不可能在Owen身上发生,只要是Owen,就必然带有主体的部分记忆。对于安秋的童年,维恩也不甚了解,他没法再确认下去了。

“恕我冒昧,”维恩低下头,“能告诉我您的左耳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啊……”安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是天生的缺陷,好在我先生并不介意。”

维恩脊背发寒,他一时也无法判断眼前情形。安秋所说的先生,既然与玛蒂尔达有关,必然也是一个海兽,有很大可能,就是维恩无数次听说、无数次交锋,却至今没有见过一面的帕尔。

他只从安秋的叙述中听过、从Sara的眼中看过,从一百多具帕尔的尸体中窥见过。

帕尔……

“亲爱的,我回来了。”随着开门声响起的,是一个与贝利尔一般无二的声线。

维恩回头,直接撞见一双酒红色的双眼。

“有客人?”帕尔说。

安秋再次拿起那捧花,起身送到帕尔怀里。

清水徐徐滴下,沾湿了两人的衣襟,很快却又像渗入了皮肤,消失得无影无踪。

“维恩先生,别来无恙。”

维恩心中警铃大作。他此时的行为极其冒险,即便拥有一半海兽血脉,他也很清楚,眼前的帕尔想要杀死他易如反掌。

他手中有筹码,这是他能坐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安秋望向他的目光中只有陌生与茫然,这让维恩想起曾经,安秋住在他家里,与Sarastro共度的那些时光。

时间过去太久了。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维恩说。

帕尔扬手事宜,他把花还给安秋,又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

安秋的灰眸中平静如初,注视帕尔的目光与他看向维恩、看向花的没有什么分别。

他冷静得就像一幅画。

帕尔先行,带他来到二楼的书房。房门关闭上锁,墙上的壁灯同时亮了起来,照出一间挑高三层的家庭图书馆。

密密麻麻的各色书籍使人眼花缭乱,帕尔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其中某一页,指给维恩说:“他一个月前看书时留下的笔记,这个字迹你熟悉吗?”

维恩看了一眼,字迹不算潦草,但写得很轻佻,连笔十分随意,唯一能认出安秋特征的是他某些字母的写法。

他还是安秋,但他变得不那么像安秋了。

“这个房间里的书,他是从最高层往下看的,已经看到这里了。”帕尔说。

维恩追随着他的目光,看见几百层的木架之上,烫金字印着的书名就像树冠层漏下的阳光,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的意识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我灌输给他的。你应该也看见了,他成了我的妻子。

“深爱丈夫的妻子。”

维恩屏住呼吸,问:“不是Owen?”

帕尔低笑两声,捂住了嘴。

“他再也不会有新的Owen了,他已经是‘神明’了。”

维恩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识已经脱离实体了,他不再需要安秋这个名字,不需要亲人,不需要你或者那个火柴棍儿,当然……

“他也不需要我了,他把我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