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吧。

在宾客们的尖叫声中,枪响惊飞了树梢的鸟,一群人扑上来抱住了那个青年,子弹没有射中安秋的心脏,而是打穿了他的肩膀。

他的右肩,他主拿画笔的那只手。安秋此时想起了他欠Sara的那张画,他还没有开始动笔。

被子弹射穿身体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比触手填满他大肠、比Owen钻开器官组织的感觉稍好些,这种直达骨骼的痛感曾有两个人赋予他,现在是第三个。

安秋没有觉得很疼,他低下头,发现肩膀伤口处流出来的,是蓝色的血。

人们惊叫着,有人摔倒在地,深坑之中的花朵淋满了雨,泥土和雨水滑落,一点点淹没乔迪的棺椁。

只有他稳稳地站在雨中,发丝被雨水打湿,没有人再敢直勾勾地打量他,所有人都是偷瞄,开了枪的青年摔倒在草地上,不合身的黑西装沾满了草屑和泥水。

安秋把手里的白雏菊丢进深坑。他环顾一周,为自己造成的混乱感到有些歉疚。

他是来赎罪的,而非为了搅乱乔迪的葬礼。他愿意做乔迪的好朋友,毕竟乔迪是一个友好又奋发的青年。

他像是安秋的学生,像被他握着手、一笔笔教画的人。

在安秋离开之后,青年卸了所有力气,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乔迪大哥的脸色由青转白,他望着安秋离开的背影,蓝色的血没入西装的颜色中,只从他白衬衫的衣领处能看出端倪。

那种近似于人的东西带来的恐怖谷效应一下将他吓住了,他不能动弹,他害怕安秋突然回头。

安秋没有回头,他径直离开,消失在雨中。

第26章二十五章颜

音响里放着一首杂乱无章的白噪音,像是水琴或者金属共鸣的声音,亦或者来自于航空航天局录下的行星轰鸣。

安秋进入房间,摘下了戴在胸前的一枚吊坠。小小的球形像一个猫眼石,维恩说它的名字叫做“阿德勒之眼”。它就是存在于维恩家中的、能够屏蔽海兽窥视的那个道具。

料理完一身的狼狈之后,安秋坐在客厅,等待着维恩。他手里捧着一杯红茶,茶包来自遥远的斯特拉福德,Sara趴在他腿上,金黄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安秋肩膀。

在不知多久的等待之后,维恩准时回来了,他敏锐地闻见一股血腥味,而安秋侧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肩膀的伤口几近愈合,异化后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安秋免于这一次死亡,他的脸色苍白如常,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陷在一场沉沉的梦境里。

维恩不准备把他叫醒,他却很快自己醒了,安秋坐起身,手臂抬了一半又放下。

“几点了?”安秋问。

“不到七点。”维恩回答,他帮安秋理顺发丝,又将一支花递到他面前,“艾莉儿让我带给你,她说她很高兴你能好起来。”

艾莉儿是照顾了安秋三天的一位女警员,安秋没回答过她一句话,却记得她。

一朵很漂亮的郁金香,安秋轻嗅了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帮我谢谢她。”安秋说。

“起来吧,我们吃一点晚餐,我拷了一部新电影。”

维恩把手伸给他,安秋握住那只强壮有力的手,几乎是被他拉起来的。那只手里的枪茧摸起来就像爬行类动物的皮肤。

餐桌上的面里有几枚虾仁,看个头似乎是从鲜虾里剥出来的,安秋碗里比维恩的多了几乎一半。

安秋坐上桌,维恩给他端来一杯甜牛奶,他自己喝的则是酒。

“维恩叔叔,你是否记得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安秋玩笑道。

维恩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安秋会与他开玩笑,片刻之后他低下头欣慰地笑了,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感叹道:“是啊,以前的你还没有Sara高。”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分明不久之前才认识,却像是相熟已久的老友。

“我今天去了乔迪的葬礼。”安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