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认知中,塞布接近安秋,图谋不轨。然而在那件事之后,路易斯辞去了讲师一职,塞布的家人也来为他办理了退学,一个有潜力成为优秀毕业生的孩子就此沉寂。

一切都是路易斯的臆想,心理辅导医师如是说。

但路易斯还记得那双红色的眼睛,还有那种真实无比的,挑衅的感觉。

“体表没有致命伤。”法医在旁解释,“他是因为突发性脑溢血猝死的,他右脑中有一个血管瘤,就像老房子里生锈的水管。”

“意外死亡?”维恩说。

路易斯慢慢走到解剖台边,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拨开塞布的眼睑。

棕色的瞳仁一片涣散,就像恒星爆炸后留下一圈尘埃,在漫长的时间历程中,这一形状成百上千年的不断变化着,亘古不变,又瞬息万象。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维恩问,“特别的,不合常理的事,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法医愣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屋墙上的那面玻璃。它本是为了方便人员记录和家人辨认遗体,此时却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是啊,有些很奇怪的地方。”法医还是选择了坦白,“我取了一些样本检测,嗯……他的那颗血管瘤并没有破裂,破的是普通的血管壁,而从血管流入大脑皮层的也不是血。”

“我没明白。”维恩说。

法医深吸一口气,说:“他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变成了血清,或者说,叫‘水’更合适。”

脑出血只是个幌子,更确切的理由不便言明,但为这位医生带来了莫大的恐惧。

维恩简单与法医交代了一下保密事项,对于尸体的异状,他已然习以为常。

事实上,他们缴获的那些海兽尸体大多死因都是身体某部分组织异化,有的是心脏,有的是大脑,这次的是全身血液,工程量不算小。

结束探查,维恩联络了鲁伯特,让他把新样本记录在册,MSPO小队将会带走这具尸体。

在萨希瓦尔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前往法列拉的船票也作废了。他们不得不将住宿延长一周,等待下一周周三,固定前往法列拉的船。

在此期间,路易斯表现得相当沉默。虽然维恩也不想说话,但出于关心下属的职场本能,他还是开了口。

“你比我以为的冷静多了。”维恩说。

“什么?”

“我以为你会抓狂,至少应该比现在更难过。”维恩说,“毕竟我们现在追查的是……他的尸体。”

路易斯抬起头,难得与人对视,他的双眸炯炯有神,有一种倔强的执着蕴藏在内。

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说:“我不相信他死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维恩点头,重复了一遍,“然后我们继续找,一直找,直到你再也走不动的那天?”

“只有我。你不用与我同行。”路易斯说。

“这话可真绝情。”维恩眯眼,瞧不出情绪,“路易斯,我们是朋友。”

“我至今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安如此关注。观察对象还有很多,至少沃尔什接触的就有三个,不包括安秋。”

维恩点燃一支烟,说:“人总是会对第一个拯救自己的人产生依恋,类似于雏鸟情结。”

“你认为你与安秋是这种关系吗?”路易斯眯起眼。

“是他拯救了我。”维恩说,“他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在此之前,我一直不觉得我在保护什么,为此我十分痛苦。”

路易斯心存芥蒂,没再接话,他接过维恩递给他的烟,点燃之后,看着细白的烟雾静静飘上天际。

静默之中,一通电话到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路易斯接起电话,听见的是沃尔什的声音:“谢天谢地,终于打通了,维恩是不是在你身边?”

沃尔什跳过问候,直逼主题。路易斯应了一声,把手机拿给维恩。

在一连串应答之后,维恩挂断电话,同时掐灭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