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出来,他真的做不出来。
“李乾景……”
小娘子呜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
“你?有病吗……”
“孤是有病!”
李乾景起身,一脚踢开散在她身边的茶杯遗骸,颇有些不管不顾。
“来人,把江淮之给孤放出来,你?这下?可以好好喝药去了吧!”
少年的怒意扬在风里,再也没有回过头。
听见?他终于?松了口,符柚心下?一震,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赶向那扇已然?被宫人开了锁的门。
她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看到?的一幕。
江淮之面如薄纸,双眉紧蹙,满身是血地?倚在墙角处闭目养神,手腕处两道深可见?骨的骇人红痕好似被重重勒过,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破破烂烂不成个样子,若不是她眼尖看到?衣领处自己的那份“大?作”,几?乎和那件圆领袍联系不到?一块去。
就好似云上最清冷纯澈的仙人跌落凡间,化作方才那盏白玉制成的茶杯,被世俗紧紧扼在手里反复磋磨,最终被狠狠掀翻在廊柱上。
七零八碎,满目疮痍。
符柚本就吊着?那一口气进来,瞧见?他这般模样,腿蓦然?便一软,若不是小手紧紧扒着?木门,几?乎又?要摔上一次。
听得动静,江淮之缓缓睁眼,见?来人是她,良久竟是温和地?笑了。
“抱歉柚儿。”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扶着?墙一点点蹭起来。
“这么好看的衣裳,被我弄坏了。”
“先生说什么呢……”
她声音都哑掉了,连哭都显得费劲。
“他们……他们打你?了是不是……”
“不疼的。”
安慰的话刚刚说出口,那小小的身影竟噌得一下?窜过来,还未等他意识到?,便摇摇晃晃地?冲进了他的怀抱,两只胳膊都紧紧环上他腰间,生怕他跑了一般!
怀中香软,江淮之本就残存无几?的清醒,几?乎都要被她撞散了,差些就忍不住也将自己的双臂向上抬抬。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这个温度。
她……好烫。
第34章
将她从东宫带出来时,天色已然是一片漆黑了。
江淮之自认一生端方持稳,行走世间如松如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烂着衣袍歪着发?冠,拖着羸弱的身躯一点点将那发高烧的小姑娘领去街上。
若放在以往,他这方帝京最矜贵儒雅的谦谦君子,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于人前,怕是早已自裁谢罪了。
他本可以继续做那人人歌颂的江家三郎,在京中人为他筑起的神?坛上孑孓独行,一生仕途平坦,光明?磊落,在史书上留下最清风朗月的一笔。
只要他拒绝她。
只要他自此与她划清关系。
他都没有。
他在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跌落的粉身碎骨,被人扔在泥里碾被人含在唾沫里骂,都要坚定地去选择与自己?耗尽心血培养出的学生对?立,带她一起从这层层森严的东宫出去。
伤口叫嚣的疼痛与宫人声声入耳的讥笑嘲弄混于一处,他顾不上去想?,只匆匆在桃花树下寻了一方长椅,将她好好安置上去。
蹲在她跟前,瞧着那烧得晕乎乎的小娘子,他心下一痛。
要怎么办。
最好的去处,便是将她送回相府。
可是相府中人绝不允许他再靠近那里,遑论他亲手领着他们的小娘子回来,若是将她一个人丢在门口,传信叫相府的人出来接,夜色寒凉,怕更是不妥。
犹豫间,符柚迷迷糊糊地动弹了。
“先生……”
她眼?前有些不清明?了,只能勉强瞧出他的轮廓。
“好凉快,这是在哪里呀?”
“朱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