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花说了几声“好”,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忽而留意到某处,立时顿住。
她倏而伸手止住寂行正欲夹菜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渐淡。
寂行问:“怎么了?”
饮花没看他,却依然压着他的手腕,转向屋主,和善笑问:“这桌子,是不是放反了?”
青年已经咽下一口米饭,闻言看了看桌子,不解道:“并未啊。”
饮花最后一点笑也隐没在严肃的神情之后,她放下筷子,拉起寂行的手腕站起来,望着那人道:“忽然想起我等还有事,今日便不多叨扰了,改日再登门致谢。”
寂行只是略有惊诧,却并不多问,跟着放下筷子便准备随她出去。
青年面色一僵,也站起来:“何事如此匆忙,还是用过午膳再走吧。”
饮花仍是往门口去。
面前忽然横亘出一只手臂,青年拦下她:“吃一口吧。”
寂行欲挡到她前头去,被饮花拦回,只听她的声音冰得如同门外冷雨。
“我等生人,恐怕无福与亡者同飨盛馔。”
40颠倒
那人听闻面色惊变,手还是固执地拦着去路:“小佛主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有屋檐遮挡,雨水还是扫了进来,砸在门槛上溅起细小的水珠,刚烘干的衣裳下摆很快又湿了一片,饮花此时却已顾不上这些。
青年的脸色显出几分与外头天气一样的阴沉,唇上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方才只当他身子虚弱,而今看来却不止如此。
饮花还没说什么,寂行站至她身旁开口道:“施主勿怪,实是才想起寺中有事务亟待处理,今日多谢款待。”
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寂行身上,饮花不动声色放出两只隐虫,一为赤色一为墨色,暗暗将其藏于掌心,随即作惊异状稍搭上那人的胳膊,指着他背后的木门道:“呀,这门神是贴反了吧。”
“是吗?”那人随着转身去看,丝毫未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臂膀。
而掌下寒凉的温度教饮花不由身子一颤,由足心开始升腾起一股寒气。
门神分左右两侧,此屋坐北朝南,则应西为神荼,东为郁垒,正对贴着方能驱邪避凶,起司宅守门之职。而今左右门神位置调换,不仔细留心根本看不出来。
民间此矩代代相传已久,百姓又对鬼神之事严谨至斯,几乎不可能出现贴反的情况。若是寻常遇见此种境况,当然或许真可能是无心之失,然而无独有偶,堂内那张摆满饭菜的桌子,却也大有问题。
饮花心内闪过许多想法,而青年已将两边的门神画像看了又看,狐疑道:“并未贴反啊。”
看起来并不似说谎。
饮花好心指了指餐桌的方向,告诉他:“桌子似乎也摆反了。”
青年疑惑地皱起眉,欲往桌边走,饮花悄悄伸出脚,他果然被她绊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
饮花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借着桌边扶好,只是脸色似乎又白了一些:“无妨,是我没有看路。”
看来确实同他单薄瘦弱的身子一样,此人至少不存在武力上的威胁。
饮花稍稍放下心,身侧忽有热度传来。
寂行靠近她,以只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我一时说不清楚,只是猜测,你只记住不要吃那桌饭菜便可。”
寂行便不问了,只说了句“好。”
青年将桌子也查看完毕,回身道:“也并未反啊。”
饮花走近低头去看,桌面中央那条缝隙细细长长,横亘其间。
常人用膳,桌缝东西横,而像这样南北横着的,只有一种情况,便是如同今日清明祭礼。
祭祀时祭桌南北横缝,摆放香火饮食供养祖先,祭拜完毕再轮到生人用膳,将桌子调转方向,方可进食。
这些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知何起,却也有些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