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这“素衣抱琴”的一段佳话,又要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是褒是贬,自然是因人而异,在?不同人的口中,这素衣抱琴便是不同的说法。
少顷,纱屏后引进来一女子,抱琴而坐,身影纤细。
赵清往那处看去,只听琴声响起,弦音与溪风相撞,竟在?阁中交织出一片烟水茫茫的意境。
他微微眯起了眼?,这琴声起势便不凡。
尹采绿不过调试了几声琴音,刚到手?的琴,还操不习惯。
此时她薄纱掩面,本就是半夜偷溜出来的,自是素净一张脸,只松松往发间挽了根月白?色的绢带。
听松阁的客官要求要寻一素衣,且未有妆扮的女子,可在?这坊里行事?的女子,哪有不妆扮的,一时竟找不着人,尹采绿正好技痒,又想瞧瞧太子今日这是设的什么局,怎的连乐伎都叫上了,便私下与那掌柜的说了,自己可解他燃眉之急。后又匆匆覆了面纱,抱琴坐于此处了。
指尖起落间,潺潺琴声流出,喉间唱词也跟着淌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崔程彦轻敲桌沿,打着节拍,可见往常是极爱出入这等场所的,见惯听惯了。
“你们听这转音,这尾调,好生?绵长婉转,该赏。”
赵清侧头,崔程彦这话,倒是在?暗示他了,在?场唯有他最?有资格赏。
他静静听着,见纱屏影子随“宛在?水中央”的拖腔微微前?倾,指尖按弦的力?度似带着水的柔波。
他伸手?取了块冰湃过的雪梨入口,咬下时甜意混着琴韵漫进喉间,并未回崔程彦的话。
众人只心道:“太子殿下品味高,只怕寻常入不了他的眼?。”
纱屏后的琴音恰在?此处落了个泛音,余韵如溪灯碎影般悠悠散开。
赵清往后仰,倚在?木椅上,在?场官员来往交谈不绝,至于那纱屏后弹琴的女子,不过只是个陪衬罢了,几人夸她几句,应和几句,就该聊回正事?上了。
赵清垂眼?,指尖搭在?椅子把手?上,自己都未曾发觉地轻打节拍,直到一旁有人连唤了他几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觉得刚才沈大人所说如何?”
赵清方才回过神来,一双眼?清明地往沈明旭身上看去,声音沉稳:“沈大人,你刚刚说什么了?”
众人皆是一愣,更不敢指出太子刚才的失神。
沈明旭方才重新说了一遍:“也不是什么要事?,是臣没想到,太子妃身边的一位名叫竹萱的丫鬟,竟与大理寺内关押的柳氏是远房亲戚,她今日前?来探望柳氏,臣才知道这一桩关系。”
说这话时,沈明旭暗自观察太子神情?。
赵清闻言一挑眉,他倒是未曾听说这一桩事?,不过料想那竹萱也是借了他关系的,太子妃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能拆太子妃的台,便道:“确有此事?,劳你费心了,明旭,改日到府上来喝酒。”
听了太子这话,沈明旭自然再不好多想,连声恭维了几句太子,又表了几句忠心,在?座皆是太子党,包括崔程彦在?内,他虽未表明立场,但有太子妃这层关系在?,大家也都把他当成自己人。
“为太子做事?,臣等自当尽力?。”
赵清却明明听见,那隐在?重重人声之后的琴音,乱了一瞬,在?沈大人说起竹萱之事?时。
“话别这么说,咱们之间,是靠志向聚集起来的,孤不搞派别那一套,谁若是哪天与孤聊不到一处去了,大可另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