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换长袖没捂口鼻,给农药熏昏的宝路倒在棉花田里。两眼一闭,哪还能回话。
身边几本散落的书。
来棉田打农药还看书呢?!刻苦到叫人害怕,这家要出女状元。
马玉莲东张西望,心发慌。
幸好在撞见满村送信的穗子。
穗子的大脑袋真没白长,一脑瓜子的主意。当场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撇,狂奔好几里,向别人家借来鸡公车,把宝路往车上一放,抓住扶手呼哧呼哧,两脚放电擦火星往前冲。
“宝路,咱上卫生所!”
“你不能这样吓我!”
“啊啊啊,咋办嘛!你可让我咋办嘛!!”
一条机耕路,全是穗子张狂的呐喊。
喊得挺生离死别的,把树上的鸟惊够呛。
背上是个肉墩墩的石磨儿子,沉得要死,份量童叟无欺,马玉莲哪有小年轻跑得快。
真赶不上。
呼哧带喘追在后边,一面动脑筋。心想,不能头个告诉公婆,尤其婆婆,万一再吓个好歹出来,陈百年这狗屁不是的东西绝对饶不了她。
陈顺军马场那老远,别说她带着孩子,不带孩子也没脚力跑。
再说宝路那样怕老三,老三一来,小姑娘家家还不吓破胆子。
背上的孩子估计饿了,颠几下哇哇地哭,孩子这么一哭,把玉莲脑子都哭乱了。眼看路上走来个背书包的学生,把人扯住,一车话往学生脑子里倒。
让他去学校喊杜老师。
这样那样说了缘故。
杜蘅脑瓜一个顶十个,把她拉进来,到时候就让杜蘅去和爹妈说,你杜蘅一肚子学问,书不能白读,吓着老人你要负责。
学生老实巴交,把马玉莲自言自语的话也传达了。传达得原汁原味。
马玉莲要是知道,非怄死不可。
卫生所铁架床上,宝路眼神看得远远的。
这间是门诊部观察室,没有设备,除了床就是椅子,墙角堆几根打葡萄糖用的长杆子。
护士给擦过身体,又粗又糙的麻花辫拆开,披散下来,看起来像只毛茸茸的小狮子,并不搭理穗子。
边上是三张空床。
穗子以为没人,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说他这辈子没穿过这么湿的内裤,冷汗热汗一起流,简直可以拧出黄河外带一条长江,能赶上浇渠的水。他为她着了急,担了心。
“知道什么是黄河长江吗,你就说。”
“你给我说说我不就知道了。”
“烦得很,不说!”
“那不说嘛。”
杜蘅在窗外,看见穗子挎着印有场部标记的绿邮包,捏针线,手上是宝路的衬衣,在给对方缝衣服,傻傻乐着。家里只有九十多的奶奶,少年的手弹性很大,男人的活会做,女人的活也会做。
“你快走吧。”
宝路心情很坏。尤其听完护士说她呕吐及时,中毒很轻微,流汗加中暑导致的昏倒,多亏穗子鸡公车推得卖力,颠颠簸簸,把她颠吐了,有所帮助。
哪帮助了?沿路过来,多少人看她丢丑。
十五岁的女孩子,正是最要脸面的时候,《红灯记》李铁梅能躺在鸡公车上摇头晃脑呕吐吗,必然不能。
“没事啊,我陪陪你。”
“不送信?”
“晚点送。”
宝路嗤他,穗子打的什么主意,她明白着呢。
“爱伺候就伺候吧,屎盆尿盆你倒不倒!”
穗子不敢吭声,悄摸看她几眼。
这样的眼神,要是梁队长用来看她,该有多好。宝路莫名来气,嘴皮子一下尖酸。
“再不走,拿针扎你。”
“你扎吧,你早把我扎死了。你喜欢梁队长。”穗子鼻孔一扇一扇,小声嘀咕,“我奶说活人有三苦,抽烟屁,喝茶根,烧煤核。我这儿还漏一个。”
宝路才不问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