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折了。
“嘿,这孙子他妈找死!”
被吴丰义隔开的男知青们余火未消,要不是吴丰义等人个头大,那些拳脚可能再度砸在这个破败人偶身上。
把他彻底打碎,打破。
“行了。”
梁唯诚忍下怒气,接着说,“组织下发文件,对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犯罪分子依法严惩,白守信侮辱女知识青年,罪大恶极,王昭芸同志是无辜受害者。请你们不要再用这样的词汇,互相羞辱彼此家中女性。”
他这番话说完,周围静了静。
入夜一样的静。
尽管太阳还在头顶。
杜蘅的记忆总在不期然的时候展开,用一种很奇怪,很真实的方式,她知道她的感知病了,却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老师的眼神与王喜春的眼睛渐渐重叠在一起,她仿佛看见老师死后,被管教干部拖到雪地掩埋时会有的灰败眼神。
是他带她走进物理的殿堂。
是他给她讲述不世出的天才拉马努金。
他说她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会对她倾囊相授,将维也纳大学所学的一切物理知识教授给她。
手绢包裹木片捆扎王喜春手掌时,周围再度静得可怕。
杜蘅没有说话,她低头做自己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王喜春也一声不吭,一口气不出,移位矫正的痛对比被人射门的痛,显然不算什么。
梁唯诚忍了几回,还是转头,看杜蘅。
这样近的距离看她,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她的呼吸声柔软,轻薄,像一片云朵。
她扎结,手法熟稔,像个久病成医的大夫。
灵魂里的娴静,美得很有质感。
是黑丝绒上滚动的一颗水银,洁净透亮,远比珍珠美得有杀伤力。
珍珠可以被握住。
水银则不然。
脱胎于杜仲明,又不止杜仲明。
她是她自己。
梁唯诚被勾动出狗性的一面,偷闻她的气息,忘记了掩饰眼神。他那双浅红的眼,始终落在杜蘅脸上。
吴丰义、郑铁强、许蔓蔓、苏灵,一众知青老汉全都看在眼里,每个人对此解读不同。
譬如郑铁强,只觉得梁队长估计在琢磨写一篇批判暴力,表扬先进的文章,杜蘅没准就是表扬对象。吴丰义则看得更深彻一些,经年的爱慕,他读得出来,梁队长明显认识杜蘅,且爱慕她。
老汉们想什么就说什么。
“杜老师,你还会修人呢?”
咔的一下,把一个后生骨折的手指头修正了。
杜蘅起身,否认自己会修人,这里和她无关了,本来也无关。
不用她说谁都看得出来,王喜春明显内伤居多。
两条腿滴溜当啷地走不动道,立都立不直了,梁唯诚跑了一趟卫生所,要来担架车才把打摆子的王喜春抬去门诊部病房。
几小时后,杜蘅等到了梁唯诚。
梁唯诚向她快步走过来,周围没有人,她在树下站着,任由黄昏光辉皴染她,头发丝都是美的,他有意误解这是偷情,说悄悄话的场景。
杜蘅把华红霞的工分卡递了出去,请他带回去盖章。
她一个人干了两份活。
何必呢。
衣领最顶上的扣子勒得他呼吸不畅。
梁唯诚深吸了口气,对调身离开的杜蘅说:“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你有个好母亲,潘老师的一些近况,我想和你谈谈。”
杜蘅拒绝。
梁唯诚哽噎:“杜蘅,难道你不想知道潘老师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很好。”
“你和她联系上了?太好了!”
梁唯诚笑了,真心为她高兴,即便她对母亲潘晚吟的态度有点过于平淡。
她们一样是杜仲明事件的受害者,以前潘老师自顾不暇,现在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