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附骨之疽,想逃也逃不掉。
她眼皮哆嗦,惊得一骇,却未动,只跼蹐不安愣在原地,进也不敢,退也不敢,这几番折腾下来,锱铢必较的少年,定是暗暗记下数笔账,随他去了,必少不得她好看。
风潇雨晦,远天有鹧鸪啼鸣,殷晴一动未动,他等得不耐,佯装的温柔色也被雨水洗去,眼底愈是沉闷,像凝了一滴不散的浓墨,任大雨滂沱,怎也洗不净。
那系在颈间的红线儿,也在他冻成冰锥子,要将她活生生扎个窟窿的目光,箍得越发紧了,她呼吸一滞,面色慢慢胀红。
“猗猗。”似不耐到极点,磨齿重复: “过来。”
“不、不要去。”是照月的声音,她捂住伤处,艰难地站了起来,一个闪身,挪步至二人间,定息蛊让她手不停颤抖,几乎握不稳剑,却仍用身体横亘在燕归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说过,不要多管闲事!”
燕归面容阴翳,抬掌,剑刃出鞘,欲落下一剑。
“不恕,不要伤人!”殷晴高呼。
她的话就像一道符咒,将他活生生定住。
燕归面无表情地瞥一眼被照月护在身后一脸惶急的殷晴。
一瞬之间他目眩神摇,目光忽然变得恍惚,遥远的记忆浮现在眼前,儿时所见的,那两只相互依偎在一起,弱小却又紧紧护着对方的鹿。
像极了眼前两人。
过去这么些年,他始终是站在对立面,被小鹿仇视之人。
他零落一身雨,心底不知为何,像是被这雨水淹没了,冷冷凄凄地,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之意,仿佛天地之间,他始终孤寂一人。
眼神渐渐汇聚,他惘然若失地看向殷晴。
又蓦地想起了从前,从前不是的,他还有猗猗,两人初初相识时,猗猗也曾因担忧他受伤而露出过这番心慌意急的神色,可自下了山以来,一切便成了倒悬光景,她身旁总是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苍蝇,惹得他处处不顺心。
而一旦有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人,猗猗从来都是担心旁人胜过自己!
为何呢?为何他永远屈于他人之下?
想到这儿,燕归只觉得心底酸涩难耐,怎么也不甘心。
他多么嫉妒,又多么渴望,她能这样担忧他,只担忧他,只看着他,独一无二,再无旁人。
而今,连区区打过几个照面的外人都能爬至他头上兴风作浪。
燕归狠狠剜了眼照月,发疯般的嫉恨在心头熊熊燃烧,让他恨不能将夺走猗猗目光的碍事之人尽数除之而后快!额角青筋紧绷,忍了又忍,不能,不能。
他到底还是不愿当着猗猗的面出手伤人。
“我也说过,有我在,你休想带她走!”
“滚开。”燕归拂过来人,他不欲动她,却被她一把拦住。
正在三人僵持之时,忽闻江上沙洲有山水清音起,一阵凤箫声动,有轻风拂过水上白蘋,圈圈波纹弥荡开来。
人未至,声先近。听见这哀啭箫声,照月脸色白了又白,心底连骂三声晦气。
定是出门忘看黄历,那个阴魂不散的狗屁东西,竟然找了过来,枉她一路东躲西藏许久。
殷晴随声望去,只见云吹雾散,一叶扁舟渡江而至。
一道白衣束发的少年身影立于舟头,任风吹泊,一曲箫声吹断水云间。
“别愣着了!”照月心急如焚,所幸还有几成脚力,她也顾不得还在淌血的伤口,飞身至殷晴身侧,一把挟起她,急遽吐落一字:“跑!”
殷晴反应亦是飞快,她反手扶住脚步踉跄的照月,忧心:“你的伤……”
照月却没功夫再管劳什子伤,肩上再是痛也比落在那家伙手里好,凭她而今学艺不精的半吊子剑术,她还不是那个魔头的对手。
看一向从容洒脱的照月露出这幅张皇失措的模样,又忆起那似曾相识的箫音,殷晴当即反应过来,来人是何!
她也不由得心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