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神志不太清明了,燕归的声音低低地,断断续续:“……若你不逃,蛊亦不会发作。”
“我真的好想杀了他们。”她怎知他多想将她在意的那些人碎尸万段。
“可我不想伤害你,猗猗,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心若槁木,如不系之舟,在浪里来,雨里去,风雨里飘飘荡荡,颠簸流离,不知将终向何方。
“阿吉…里阿…金蚕…都走了,我只剩你了。”
许是雨声杂乱,他的声音落进殷晴耳里,只觉得飘渺遥远,仿佛这些话不是燕归在说与她听。燕归是何其威风的一个人呀,骄矜自大,目中无人,偏又有这样的本事,在她面前,更是一贯的无所不能,何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这等陌生模样,与方才强横行径判若两人。
“我只有你……你之于我是唯一,可我之于你,能在你心底占得几分?”
“猗猗,你那样善解人意,为何独不解我意?我的心意。”你岂是不知?
“我究竟哪里……不如旁人,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你们一定要弃我而去……”他喃喃自语般,才起了几个重音,声量便越发地轻,几乎要被这呼啸的夜风夺去。直至到最末了几字,已是气声,再也撑不住,头歪倒在她颈窝里,没了动静,殷晴蜷缩成团,满目颓色,只攥紧了手,好让自己稳住心神,只字未言。
小舟外夜雨如注,风也是狂乱不止,羊角灯燃尽最后一丝烛火,默然熄灭。
借着几缕天光,殷晴的视线往下,他人虽是昏沉了,但那双手,依旧如铁钳般紧紧扣着他,任她如何使劲,也纹丝不动。
她不由得将他放平,想着方才他唇角含血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又抬手去碰他的脸。
方才触到下巴,却一片湿润,她心中一惊,以为是血,忙从散落一地的行李中,摸到一个火折子,颤颤巍巍点亮。
再抬手一看。
是满手湿漉漉的泪。
心底骤然雷震,一下又空落落的。
殷晴仿若被谁点了穴,许久才神情恍惚地回头。
他哭了么?
是何时在他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凶狠地吻她,不顾伤势也要强行与她欢好时,还是低声唤她“猗猗”,说他心疼如刀绞,又或是他在她颈边耳语:我心唯尔。
抑或是从头至尾。
握着她的手,将刀刺入自己身体时,他是否也在默默垂泪。
只是以蛮横凶狠掩盖了脆弱之心,情难自抑泪水无声,偏又混进了雨里,叫她不曾觉察。
可他好生自大!又怎知她心不疼?
燕归安静地躺倒在黑暗里,火光渐渐近了,在他丰姿昳昳面庞上错落几道阴影,他似乎睡得很是不安,眉毛紧紧皱着。
他近在咫尺,殷晴却生了丝愧意,不敢去看。
只又一次抬手去触碰他的脸,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醒了他,轻轻抚平他秀致紧蹙的眉。
横过如山孤拔的眉,再往下,低洼处,便是一片新雨。
犹带着少年的体温。
殷晴像是被那片雨蛰了手,猛然收回手。
若说方才当着燕归面那句“非要逼我恨你么”是殷晴逞一时口舌之快。
而今她当真是恨他,恨极了他!既要逼她,何不做绝一些,叫她断了念想,倒也能痛痛快快地走,可偏偏,伤害了她又说那么些乱人心窝子的话,叫她止不住去心疼。
只留她在这两难境地,越陷越深。
她失神地望着手心那一捧湿濡,想起每回她落泪之时,燕归总爱捧着她的脸,细细将她脸上的泪舔过了,吻尽了。那时她觉得,只是燕归又想了法子亲她罢了,先亲了眼睛,最后便是嘴巴,总能讨得些好处。
只是,有时多余的眼泪也会滚进她的嘴里,她尝过自己的泪,那他的呢?每一次燕归吻尽她的泪水时,他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殷晴低头,去吻他面上的泪,一点点,学着他的模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