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在板厂打工很辛苦,压工资时间也长。无论砂光、拉锯这种挣钱多的,还是起钉、捆方这种挣钱少?的,都是按季度结账,中间看情况提前支点儿。
碰见黑心老板,能把去年的账活活压到明年,任你怎样催讨也装看不见。
姜冬月和?唐墨都是实诚人,自然不可能昧良心压钱,何况仨工人都是专门请的,为了以后在村里有?口?碑,俩人早商量好了“起完一车木头结一次账”的方式。
啥也不图,就图不欠钱心里松快。
万一的万一,板厂不慎干垮了,也能在村里抬头挺胸做人。
……
“六十七斤三两,五十二斤八两,这袋差一点儿四十斤整……”
姜冬月把装满铁钉的布袋放到电子秤上,约完一袋在本子上记一笔,末了用计算器相加,很快得?出总数,“婶子,你拢共起了二百四十斤九两,给你算二百四十一斤昂。”
说着把计算器举到王婶子面前,一个键一个键地慢慢按,待女?声播报后又?重复一遍,“二百八十块七毛五,婶子你看对不对?”
王臭妮急忙摆手:“睁眼瞎能知道啥?你算清楚就行?了。”
“冬月你别听这个人谦虚,她心里正美呢,成天?叨叨自己老胳膊老腿儿,一算账比我?们年轻人挣得?还多。”钱会粉边说边绕着电子秤转来转去,“这个经得?住我?吗?”
姜冬月笑道:“你放心大胆地上吧,最多能撑四百斤呢。”
“好,我?试试。”钱会粉小心翼翼地踩到那块深蓝色秤面上,果然很稳当。
然而下一秒,清脆的女?声响起,“市斤,一百二十四点七,市斤……”
钱会粉慌忙跳下来:“哎呀我?咋胖了那么多?可得?少?吃点儿了。”
姜秋红:“不胖不胖,啥时候压坏秤了再少?吃,是吧婶子?”
“对,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三人有?说有?笑地轮流称了称体重,等?姜冬月填好一式两份的对账单,便各自领工钱和?单子,脸上俱透着喜气。
王臭妮尤其高兴,临走小声叮嘱道:“冬月,老黑啥时候拉木头了,你就紧上家里叫我?,我?还过来起钉儿。”
姜冬月:“好嘞,我?肯定头一个叫你,婶婶你千万别答应其他家啊。”
“嗯,谁家我?也不去。”王臭妮得?了准话,揣好钱离开,感?觉脚步都比从前轻快。
她年轻那会儿世道正乱糟,饿不死就算命大了,更别提念书识字,所以活了六十年没算清楚过一回?账,永远别人说啥是啥,在外面打零工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今天?亲眼看着姜冬月用机器过秤,一斤一两都没差,比旧秤还稍高点儿,心里像吃了人参果似的熨帖。
俗话说“男人顶梁柱,女?人定海针”,老黑媳妇又?能干又?和?气,他这板厂早晚得?兴旺呀。
姜秋红可不像王婶子这样乐观,等?人都走了她一边帮忙扫院子拾掇,一边偷偷埋怨唐墨太实惠,“挺大个块头,半句瞎话都编不出来。昨天?你们村那个刘国辉找他套近乎,他是问什么答什么,恨不得?当场认干亲,气死我?了!”
说着顺嘴数落姜冬月,“升米恩斗米仇,不苛扣就算好老板了,哪有?多给的道理??今天?就当开门红吧,以后万万不能充冤大头,真是的。”
姜冬月熟谙姐姐脾气,赶紧点头:“嗯,知道了。”
又?给唐墨找补两句,“刘国辉在村东开了个大板厂,老黑有?心把木方卖给他,不用等?外村来收木头。”
“切~他那是光棍汉娶媳妇,净想?好事儿。”姜秋红把竹枝扫帚靠到角落,“高家屯大大小小几十家板厂,你看谁在本村做买卖?都是抻着脖子往外攀!”
“等?老黑浇地回?来你跟他说说,别在村里费功夫,想?法子往外卖吧,价儿高。”
一捆木方差五毛,一百捆就差五十,棚子下面堆了约莫六百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