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2 / 2)

我们贪心,怨我悄悄许了太多愿……便不想庇佑我了。”

“不会,我许的愿只有你。菩萨一定听见了,她会保佑你。”从不信神佛的少年捧住她的脸,与殷晴额头相抵,他们呼吸绕在一处,轻轻的,像早春的露,还带点凛凛的寒意,等太阳爬出云里,便散了。挺直的鼻梁接住了一滴滚烫的热流,是一滴太阳雨,她那么冷,泪却是炽热的,落在心尖,仿佛能将他灼伤:“听着猗猗。”

燕归吻她眼角泪,尝尽苦意,声音也是风打了叶,雨过了梢,轻轻颤着,却未将话说尽:“有我在,你不会死在我之前,便是……”

便是有朝一日你死了,我也会随你一去。

她听了这话,似有所触,仰脸看着他,小脸冷得失了血色,这般难受模样,还能扯着唇瓣,露一个笑出来,笨拙地安慰他:“骗人,你又不是神仙。”

他张嘴,唇动了下,又无言。

燕归忽觉心底一阵钝痛弥漫。

这种痛与情蛊噬毒全然不同,是无可奈何,是惘然若失,是他想方设法,也无法替她消减一分痛楚,似孤舟失舦,于浪里几跌几伏,怎也寻不到岸,只能眼睁睁瞧着她在岸边受苦,听着她喊冷,抱着她冰涧似的身体,无能为力。良久,燕归眉头拧成结,微微闭目:“猗猗,我们去药谷好不好……”

他忽然无比后悔自己凭一己私欲将她从洛家掳走,若当日待她见了药老再去,也许便不会见她如此难受,自己却一筹莫展。

只一遍遍道,莫哭,莫怕,忍忍,再忍忍好不好。等我带你去云南,去药谷。无论何种代价,他都甘愿。

“燕不恕,我难受……”

“你怀里好暖和,我好想睡觉……但实在太冷了,我怎么也睡不着。”

“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燕归好字未出口,在心里酝酿他有何故事可讲。

半晌才道:“那我给你讲一个苗疆的故事。”

“我幼时阿吉镇日不见踪影,我里阿……我那时并不知道她在何处,只在夜里头,时不时能听见歌声,便是我曾给你吹过的那首笛子。那时我去问金蛊老翁,老翁给我说我听错了,苗疆十八寨无人夜歌……”

“但我知道,我没有听错,那时我刚巧在学以音御蛊,笛子吹得很是难听,于是夜里,我会用很傻的、断断续续的笛声随歌声合奏,仿佛那道声音就在我的身旁,岁岁年年,一直陪着我长大。”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晓唱歌之人正是我里阿,她被我阿吉下了情蛊和生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八岁头一回见她时,她很虚弱,瘦骨嶙峋,被锁链限其自由,只是见到我时……她好像很恨我,又像是很难过,我那时年岁尚小,也不懂得,我只想与她说话,金蛊老翁却来了,他说我来见她,若被阿吉知晓下场会很惨,我不愿拖累于她,便在心中暗暗起誓要救她出来,后来我又偷偷潜进去过一次,她让我替她杀了阿吉,我照做了,只是第三次见她,她却让我杀了她。”

“不恕,是我阿吉为我择的字,大约他也知晓,我是不可饶恕的祸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可宽恕的罪孽。”

燕归沉声低语,诉一段随风而去的往事。

他不知身在何处,如在云里,如在雾里,如在千万个叶笛飞花的夜里,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前尘旧梦里,一切朦胧,似真似幻。

心中的疼又格外清晰。

他将一切都剖开,袒露血淋淋的伤口,捧出一颗真心,说与她听。

“可我不明白,明明阿吉已死……里阿可以活下来,为什么她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