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
猗猗。
喉咙叫喊到干哑,心中痛楚无可遏制。
“猗猗……”燕归朝前伸手,却抓不住已然消散的身影。
远方鸡鸣不矣,东方既明。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月半,好凉一个秋。
两岸江水辽远,云烟低垂,离群的大雁随西风远去,只犹闻几声呕哑嘶鸣。
再远些,便也听不见了。
他好似望见了远天飞远的雁,眼中黑沉,倒地浑然不起。
殷晴在一片温柔馨香里,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张稍白的琉璃美人面,见她醒了,眼底浮起碎冰般的笑意,清清冷冷:“方才喂你吃了雪莲,可好些?”
“有劳洛姐姐,多谢您…”殷晴怔了怔,又转眸看见了殷彧,他正抱剑坐于另一侧,眉目深重,像远山千堆雪,似有万般愁绪未化。
“兄长……”耳畔传来浪涛滚滚而去之声,她望向弦窗,天已大亮,窗外江水沉沉帆影过:“我们去哪。”
殷彧沉默许久,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如同儿时千万次,只是这回,殷晴没有再仰脸笑着向他,只有两行泪,如漫江的水,滚滚而落。怎也止不得。
他手中动作微顿,随她所望,长目远眺而去,青山隐隐水迢迢。船行远了。
他说:“我们回家。”
温和如旧。
江潮已涨,船帆远航。
山遥水长,再许佳期。
第0133章 (一百三十二)风月同天
逢中秋,万家灯火明。
燕归于梦里浮沉,醒时亦昏沉,他反反复复忆起殷彧带走殷晴之景,如心头之肉被人生生剜去,不知是痛至麻木,还是彻底空了一块。
这日大醒时天已昏晓,他心似已灰之木,伤口也只草草敷衍了事,枯坐窗前,许久未动。
今夜是千古团圆日,城中自是灯彩眩目,笙歌聒耳,时下人贪图热闹,家家插花结彩,对月饮光不说,闲余者亦是呼朋唤友,聚饮狂歌,吟诗作对,畅怀游览,不知疲倦,少年豪兴皆在此间。
燕归懒洋洋倚靠在窗台上,一捧深雪堆做的发也懒散未束,这一月来多次重伤,让少年的身姿越发单薄,落在地上的影也是茕茕伶仃,一条腿曲于台上,一条腿搭拉下来,酒葫芦在他手心轻晃。
他只找人要来了酒,一杯接一杯,后又嫌不够,便拿着酒葫芦,对着渐圆的月,吹着西来的风,无人言欢,就对影成双,兀自临风把酒。灼人心腑的烈酒淌过喉咙,他想喝个酩酊天,至少梦里相逢,却怎也醉不了,只觉苦涩,不啻饮下一碗黄连酿的酒,苦,苦到心头。
只一遍遍形如自虐地回忆殷晴被带走那一幕。
他在记忆里翻来覆去寻找蛛丝马迹,企图将她的所有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拆解开来,让一切变得有迹可循,燕归无不恶意地去揣测,她早就知道殷彧会来,对么?
所以才叫他点穴,难道是害怕自己会不舍吗,不,她都情愿一走了之,又怎会不舍。
去苗疆看日出,只是欺骗他的谎言吗?若是,又为何不趁他伤重便离去……给他几日的甜头尝尝,与兄长暗自通信,转眼又将他抛下。
燕归自怀中拿出殷晴为他所求的平安符。
“平安”两字沾了他的血,已模糊得再看不清了。
他定定望着那符,目光掠过一丝恨意,直要将那符给盯穿,抬手就要将符从窗口扔出。
要他平安,也定是假的。他死了不正如她意!
燕归高举着手,维持着扔东西的动作,却未动。
他的视线落在手腕上,一根细若发丝的红线,他勾一勾手指,红线微微发烫,仿佛还带着旧日二人温存的体温,可惜线的另一头,己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无人共孤光,便把盏北望,燕归将酒葫芦高举,眺望千山万水处,一去不复返的……昆仑,一口黄汤下肚,烧得心火烈烈。
“大哥哥!大哥哥!”有稚童在楼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