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祁辉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能一直忍受,最后却会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一切。但是,过去的早已过去,现在回过头来看,祁辉觉得,母亲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用骄傲和矜持来面对父亲的冷酷,到最后,两个人都错了,都遍体鳞伤。
“妈,我和乐乐来看您了。”祁辉点燃三炷香,把乐熙亲自挑选的白色康乃馨放到坟前,一边点燃纸钱一边轻声说。
请您安息,乐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一定会让他幸福。
从陵园下来,祁辉开车载乐熙到城里吃饭。城里有家江湖菜馆的素斋味道很好,也因为到达C市后乐熙一直很沉默,所以祁辉也是想尽办法想让他开心一点。
吃饭的人很多,两人坐在靠近玻璃墙的桌前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略显疲惫的人,手握着笤帚正在慢慢地打扫街道。乐熙愣了愣,紧紧盯住那个人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头来对祁辉说:“哥,我去趟洗手间。”
“好。”祁辉点点头,“快点回来。”
“赵……赵哥……”乐熙站在树后,轻声唤着那个梦魇般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僵住,半晌,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乐熙。
“你……回来了?听说你到外地读书去了。”赵军伟平静地说。
乐熙看了看他身上朴素得有些寒酸的衣服,想一想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堵得慌:“是,我在读大学。”
“很好啊。你终于坚持过来了。”赵军伟笑了笑,嘴角的皱纹让他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老了至少十岁。
“对不起……我哥哥他……”乐熙低下头,这个人的笑容即使到现在还是有些让他感到害怕。只是,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心里始终觉得愧疚。这愧疚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为什么?”赵军伟诧异地问。
“原本,不应该这样的。我哥哥他对你……”
“不关他的事。”赵军伟打断乐熙的话,淡淡地说,“这只是商场上的对弈,成王败寇,天经地义,你不需替他道歉。”
“我,我这里……”乐熙翻了翻包包,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到赵军伟面前,急切地说,“你之前给我的那笔钱我做了手术,开了家店铺,还剩了些,虽然不多,但请你收下。”
“不必了,乐熙。”赵军伟把银行卡推回去,“乐熙,你是个好孩子。当时我真的错得离谱,差一点就毁了你。这一切其实都是报应。报应让我失去了事业、地位,也失去了爱人……不过现在我觉得挺好的,我每天吃斋念佛,工作清闲。我经常在想他的时候读经书, 经书里说, 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 必归于别离。诸行法如是, 不应生忧恼。我们现在痴痴念念执着的东西,等到回头再看,有什么意义呢?”
“我,我只是……”乐熙尴尬地握住卡片,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乐熙,谢谢你。”赵军伟笑了,目光越过乐熙的肩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祁辉,淡淡地说,“谢谢你能原谅我以前所作的一切。谢谢你让我还有道歉的机会。”
吃完饭回到家里,施鲁打来了电话。乐熙躲到卫生间接电话,电话那头风声很大,从听筒传出来都是呼呼作响。施鲁说,他现在只身坐在拉卜楞寺的台阶下晒太阳,身边人来人往,却依旧觉得孤单。
“乐熙,好想你。”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施鲁突然说。
“我……我也是……”乐熙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微笑。
恩爱合和者, 必归于别离。
哥哥,我们的缘分是不是已经尽了?我好想开始新的生活。因为过去的一切,真的太痛苦太伤人。我只是个胆小鬼,只想逃避,而你,总会提醒我过去有多么不堪。哥哥,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
乐熙打开卫生间的门,轻轻踱进自己的房间,还没进门便被祁辉叫住:“宝宝,时间还这么早,能陪我聊聊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