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战乱爆发,李瑜和家人走散,只和李梧桐跟着一群流民逃难。

逃难的日子越往后走,人性便越发稀薄,每个人都像是穷凶极恶的野兽。

他和李梧桐两个哥儿,没男人庇护每日都活得胆战心惊。

终于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向西走了三个月后,半夜突然被地痞流氓围堵。

他被好多男人追着围着,直到章有银拉住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跟他。

若是愿意跟他,一定会护他周全。

晦暗的傍晚里充斥着畜牲的喧嚣狂欢,他隔着暗雾看着高大的男人只得点了头。

此后他被章有银紧紧护着,周围男人忌惮章有银手里的血刀,没围拢上来了。

等他回神才发现弟弟不见了,着急问了一圈,才知道他被人掳去了林子里。

不待李瑜惊惶,又一群流民暴乱,章有银也为了保护他后脑勺挨了棒子。

此前他没和章有银说过两句话,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脾性容貌,匆匆一面看着是个结实高大的庄稼猎户。

可章有银醒来后痴傻了,只记得喊他媳妇儿。万幸他一身蛮力,指哪儿打哪儿,倒是能护他平安。

他带着听话的章有银多方打听弟弟消息,而暴乱中再也没有找到弟弟的消息。

他心如死灰,也不敢单独落单,带着章有银跟着大部队来到了这里安置成村。

往事回神,李瑜万万没想到担忧惦记的弟弟竟然就在二十里路的镇子上。

而现在他的儿子还被抵债到了他家。

这其中境遇可想而知。

李瑜捂着胸口,有些头晕闭上了眼睛。

林四惯会察言观色,见李瑜面色痛苦的冒冷汗,不知道是为了博取同情还是积郁怨恨要向长辈告状,一股儿脑全说了。

无依无靠被抛弃的狼崽子无所顾忌。

“我那个死爹一共有四个女人,小爹是第五个。”

“死爹很喜欢小爹,可小爹很厌恶,小爹说他现在的一切痛苦都是死爹造成的。我小爹病死后,死爹就一天天神神叨叨说我不是他的儿子,是找他来报仇的。”

林四不懂,可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听多了,他也明白了死爹为什么说他是来报仇的。

他小爹是从江南逃难过来的,他死爹是这一带的地痞带着人去抢女人哥儿。他小爹就是这么被扛进小树林的。

李梧桐和李瑜,在一定程度上性子也类似傲气。

被地痞当着众人扛进小树林,后面还被禁足在小院子里,而他被林屠夫当成战利品向街坊邻居炫耀。

在林四四岁时,便郁郁而终含恨而死。

“小爹就葬在一个荒山里。死爹还不允许我祭拜。”

林四面无表情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孩子面容稚嫩,眼里毫无波动的水光让他看起来,像是浸在怨毒里长大的孩子。声音不是水宝奶呼呼的软糯,而是充满刀子般的冷寒。

他一边说一边看李瑜愤怒的脸色,最后抹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低头哽咽道,“小爹以前经常提到舅舅,临死之前还在想舅舅怎么样了。”

李瑜喉咙一口咸腥,嘴角有丝血迹。

林四双眼霎时瞪大,眼里一片猩红,好像看到他小爹又在他面前吐血身亡。

六岁的孩子终于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害怕和慌张,他抓着李瑜的袖口摇头大哭,满是懊悔道,“我小爹没说也没念叨,我刚刚是瞎编的。”

他甚至在刚才还在怀疑李瑜口中信息的真假。

他小爹从来没说过有任何家人,整日只呆呆望着天。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发疯打他,又时而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

“呜呜呜,我只是想你收留我。”

李瑜掏出巾帕熟练地擦了擦嘴角,低头见孩子惊恐煞白了脸,脖子上挂着一截褪色污渍的红绳。

李瑜手指颤颤,伸去勾了下那绳子。

林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