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徭役的采石场是没年假休息的,那里一年四季随时接受犯人来。

尤其是王大牛和陈氏本就是老面孔了,之前还是县令手书关押进的,这在采石场是绝无仅有的。于是陈氏二人被他们当做了重点照顾对象。

这回陈氏两人再去,差役问都不会问一句,有里正的印鉴手书就行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吴启河三人赶着骡车回来,这事情就利落解决了。

全村人都松了口气,莫名觉得好像干了一场隐秘又荣辱与共的大事。

每个人见面都不言而喻一般视线交汇,这一瞬,他们没有被温饱所困,没有被人情算计牵扯,没有为明日发愁,心底被短暂净化了,由衷地感受到了暖暖又自豪的纯净光辉。

就连吴启河虎平头程武三人坐在骡车上,也感受到了村里弥漫牵连心绪的气氛。

他们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是看着红日落在薄薄冬日山林上,冬鸟从暗雾里飞过,高低错落的房屋在夕阳里明灭斑驳,看着看着油然升起一股情绪,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在尽自己的力量,让这里变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桃源。

沉默一路的吴启河跳下车时,开口道,“村里倒是很少种桃树,都种你们的乌桕树了。”

程武拧眉道,“咋的,你眼红啊,我刚寻思你还是个不错的人。”

吴启河有些无语,朝虎平头看一眼,虎平头揽着程武肩膀道,“傻啊,人家说是种桃源。”

吴启河满意的点头,朝家走去。

走两步吴启河觉得有些怪异,回头一看,不经噗嗤暗笑。

虎平头这矮个子只到程武肩膀,却非得垫脚搂着程武的肩膀,程武斜侧着肩膀,被虎平头带成了顺拐。

两人就这样勾肩搭背,深一脚浅一脚拐回家。

赵兰鸣和许桂香正好在水渠边洗菜,看见两人这样,一时间脸都慌张了。

“伤哪里了?怎么两人都伤了?”许桂香冲去。

赵兰鸣啊啊啊支吾,泪水先出来。

最后得知是乌龙,气的两人哭笑不得。

吴启河听见这动静,回家给赵丽花说,赵丽花难得见吴启河脸色露出笑意,一股轻松自在的笑。

另一边,沈三还没回过神。

就这样解决了?

他一夜辗转反侧的推敲全没用上。

这个村子的人竟然都愿意睁眼说瞎话,帮助王二郎。

这是沈三从没见过的,也从没想过的。

他以前村子里的人两面三刀,就是亲戚都靠不住,人情来往全是累赘,礼信一来一往少一粒米都会背后嚼舌根子。

从未见过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见过旱灾来临时,赤急白脸上门讨债,不把人逼死不松口。

后来当乞丐,遭受的白眼、戏弄、欺辱、驱赶让他觉得这世上只两种人,一种有衣服穿的,一种没衣服穿的。

可是衣服底下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有他们这些没衣服穿的看得最清楚。

他来这个村子感受到了善意,但是他还没掉以轻心,甚至想要是村里有人帮陈氏说话,他要怎么回击。结果全村人都帮他们,把王二郎护在身后,连小孩子都跳出来骂王大牛他们,团结的让沈三有些恍惚。

沈三想,要是扎根山狗村也很不错。

傍晚的时候,章小水和章峥来看王二郎。

一年半前,王二郎像是丢了魂似的,两眼空空麻木的很。现在倒是和沈三十拔草扫地,活干得利索,腐败的院子,两人生机勃勃的,沈三一口一个哥哥,王二郎原本心里还有点阴郁情绪,这下都被喊的不好意思了。

脸上不自觉带着笑,说些感激的话。

王二郎一看到章小水来,立马跑出去道,“你们来啦。”

章峥无声嘶气,也不知道他们村的人什么时候说话尾巴都要加个“啦”。显得过分亲昵了。

但是他现在是不会表露任何不满的,确实也没什么不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