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和肩膀是重灾区,叠了两层靛蓝布缝补着,六岁的张四郎穿身上,刘翠翠笑说显得肩宽,精神的很。
这就算是过年的新衣裳了。
张三娘开春四月就十四岁了, 这亲事还没个苗头,刘翠翠心里担忧的很。家里一共两千多文, 哪有余钱缴六百多文的未婚罚金。
村里没有合适相看的人家, 李家二郎三郎才八岁六岁, 张家只得托人寻外村人。山狗村哥儿女娘的婚事一直不好解决, 看看前头田幸王二郎就知道了。
王二郎这下更难找了。
外村人才不管什么缘由委屈,就只知道王二郎把双亲送进大牢,刚出来年都没过,又送去了劳役,这种心肠歹毒的,提起来就撸嘴摆手吓得退避三舍。
还得了个天煞孤星克亲人的名头。
一说起张三娘的亲事,刘翠翠就叹气, 手里头的钱也紧吧,这么大的女娘了, 过年的新衣裳还是大人旧布拆下来做的。
这个年纪的丫头没有不爱美的,就看那周小溪自小就爱穿,身上从来没个显眼的补丁,就是有也缝了朵漂亮的小花小蝴蝶,看起来更加鲜活漂亮了。
再看章小水,没成亲前也不爱穿,整天粗麻短打一截脖子格外白,显得衣裳格外灰溜溜的寒酸,成亲后穿得像是城里的公子少爷。
人心是不满足的,以前紧吧着两亩水田糊口都难,别说粥了,就是天天汤里几粒米,混着地里荠菜蒲公英,那也吃的香。比起逃荒到处是腐臭熏天的尸体,这样安稳的日子简直做梦似的。
这两年跟着章家做小工、种姜,能喝上浓粥了,半个月还能咬牙吃口肉,手里也有点余钱了,但心思又不满足了。
以前从不觉得亏欠孩子,养活已经是不容易。
起早贪黑的倒头就睡,哪顾得了孩子是哭是笑,一个眼神扫去,孩子立马乖乖下跪。
孩子不能有怨言,不能哭闹,因为他们大人都不能怨,还得从牙齿缝扣点米汤养活他们。
但和章家接触久后,又瞧着王二郎的变化,加上日子拉得不是那么紧绷了,刘翠翠也逐渐明白了,养孩子不是给口饭吃,没冻死就行了。
刘翠翠心里有些愧疚了。
但这些是不会和孩子说的,大人的面子还是威严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