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小妹只定定望着章小水，试探地抓住他的袖口，眼神祈求一般的瑟瑟发抖，语气却坚定道，“请你带我去府城。”

李狗娃惊讶小妹神情的坚韧和绝望，于是也咬牙下跪去章小水，但章小水拉住了他。

李狗娃心里激动的血液霎时冰凉。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会死！

可是人家怎么可能再带他了。

“上车吧，有话后面说。你们的情况我们大致知道。”章小水道。

章小水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如久旱甘霖，一种新生的悸动和莫大的感激让李狗娃喜极而泣。

立马抱着同样泪光闪烁的林小妹上了骡车。

“我认路，路况我熟悉。我给你们指路！”李狗娃狠狠擦了下眼泪立马道。

虎仔和石墩也上车，看着留下来断后的两人，石墩道，“你们小心点。”

虎仔知道章峥的手段，只为藏在屋里的李水生点蜡烛。

要不是他们要带着货先走，虎仔和石墩也想留下来狠狠教训李水生一顿。真恶心下三滥的玩意儿。

章小水知道章峥的秉性，他没留在李家院子，而是跑出去守着去祠堂那边的路，防止村里人去而复返。

他一跃躲上进一颗樟木树里，又往上爬了几个枝丫，恰好把祠堂救火的嘈杂场景尽收眼底。

“老祖宗降下了血咒！你们快看看，这木板渗透出了血迹！”

一个辈分高的族叔颤颤巍巍走近，一看吓得几乎晕厥。

他抖着嘴皮子念着，“拐卖虐待妇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噗通一声，老人匍匐跪地，“老祖宗息怒啊！”

场面更乱了，一些人救火泼水，一些人神色癫狂跪地磕头，哭诉着自己是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大计。

章小水哼了声，不过是朱砂和茜草勾兑出的血红色黏糊。

他扭头看身后，李家院子已经燃烧起来了，一点火星子遇酒蹦跶飞了，火苗若隐若现逐渐冒出深红的火舌。

章小水见差不多了，跳下树跑去李家院子，章峥已经在院子门口等他了。

章峥身上干干净净的，他蹲在地上，手边有一只黑狗在嚼着什么东西，嘎嘣嘎嘣的，有长的有圆的……

章小水眼皮一抖，刚准备再看一眼，章峥捂住他眼睛，“脏东西而已。”

章小水便不再看了。

两人手拉手朝村口跑去，身后火光如日般耀眼，映红了半边黑天，照亮村口每个阴暗的牛棚、柴房、后屋檐，照亮那些永不见天日的泥潭。

春夜的清辉落在疾行奔跑的少年身上，紧紧拉着彼此的手，他们迎着明月奔跑，脸上满是酣畅。

第167章 日常

祠堂的大火越烧越旺, 村民拎着的水桶成了杯水车薪。

一群人绝望地站在祠堂外，火光里一张张脸痛惜惊悚，好像烧掉了他们安心立足天地的护身符一般。

他们没了依仗庇护, 深重的罪孽随着祠堂称重柱断裂压来, 他们弯了背脊佝偻着肩膀，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嘴里嚎叫着一定会善待家里婆娘和孩子, 让祖宗别发怒了。一个个重重磕着头，说他们一定知错就改，一定幡然醒悟。

这时，有人突然发现李村长家也冒起熊熊大火了。

李村长顿时想到什么，立马喊人给他救火。

但无一人理会。

世世代代窝居深山，他们对祖宗的敬畏大过律法大过衙门，祠堂将他们凝聚成一团, 他们最听李村长的。

祠堂烧毁了，再也镇压不住恶孽了, 村民吓得惶惶逃窜, 成了一盘散沙。

而现在老祖宗发怒证明李村长德行有亏, 他们便要推翻他。

甚至有人恶狠狠凶道, “这是祖宗对你的惩罚，你作为村长带头作恶，这是圣火！是驱散浑浊的神降！”

“对，这是你罪有应得，我们才不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