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道,“我们这里,汉人和东夷人杂居,新朝也沿袭前朝的东夷人自治政策,找当地人管理更加熟悉本地风土人情。”

章小水隐约听明白了。

有没有驻军怎么活不由得他们,他们都水深火热。

他们是被抛弃了,作为朝廷东北门,安溪县是高句丽掠夺边陲的缓冲地带。只要高句丽没入侵到重要城池,危及朝廷赋税、安防,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有句千年流下的老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一支十四人的商队每月花销五六十两,数万军队开拔打仗,不敢想要多少钱。

估计是权衡再三,外加新朝成立不到十年,不值得在边陲东夷人自治小县消耗国力。

但现在朝廷在顾长仪的力挺下主战了。

章小水给张老头道,“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未来会有安稳日子。”

张老头听了喜极而泣连连道好,馄饨老板摇摇头没做声,一个少年哄人的话,他也信,真是走火入魔了。

张老头自然信的,因为全城百姓都不信,他没人可以说话。

人人都在黑暗里麻木苟活着,今天终于遇到一个给他说有希望,他们还有人惦记着。

一直没说话的章峥,开口问道,“张老伯,你知道城里大概还有多少人吗?”

城里本就不大,驻军在时张老头还是户房书吏,负责统计赋税和人口土地丈量,精于心算,账目明细过于负责,碍了县令手脚,外加上儿子投马匪,遭到县令辞退。

他道,“以前全县约两千三百一十二户,城里约六百七十三户,最近一两年高句丽猖獗,有一部分人投奔乡下亲戚,城里应该还有五百户左右。”

说是县城,连中原一个乡镇都赶不上。

甚至有的大村子,就有三四百户。

章峥心里有数了,结了馄饨钱,又问了张老头家里住址,几人回到了脚店。

一关门,几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虎仔道,“这边局势,比我们去年去的安市县混乱危险太多了。”

“咱们回去吧,留在这里买啥药材,还是命比较重要,这是章叔叮嘱我们的。”

石墩和章小水都没说话,只是看向章峥,那眼神不是询问他的意见,而是质疑。

石墩感觉受到了欺骗,有些怒道,“在长安的时候就问你会不会参军,你说傻子才会。”

章小水虽然心里也不乐意章峥,但反驳石墩道,“他也没说要参军啊。他现在也没逼你去参军,你凶什么凶。”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来辽东不可。”章小水问道。

章峥道,“我以为你们都心知肚明。”

石墩呵呵冷笑,“可去你的吧,把我们骗来,再用心知肚明捆绑我们不够默契,你可真牛,合着我们是你肚子里的肉虫,你不说我们全都知道?”

章小水拍桌子,“石墩,能不能好好说话,冲什么冲。”

虎仔忙碌的眼睛扫过怨怒的石墩平静的章峥,最终落到章小水身上,好像立马找到队友似的,“就是就是,好好说话。”

石墩扭头哼了声,一副懒得看章峥的模样。

章峥冷静道,“虎仔不知道情有可原,石墩不知道,说明你没把程叔放心上。”

石墩压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瞅章小水道,“你不凶他?他也不好好说话,攻击打压我。”

章小水挠了挠头,“他也没说什么侮辱的词,是你太敏感了。”

石墩:……

章峥嘴角微微扬了下,而后抿下才开口,掷地有声道,“父辈们的仇怨,必须有个了结。”

“人一辈子带着心结活着岂能畅快,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三人各色的神情同时陷入沉默。

章小水道,“其心可嘉,但……”

石墩道,“蚍蜉撼大树。”

虎仔道,“以卵击石。”

虎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