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沐浴在阳光下了。
白雪衬着红梅,天寒里浸出幽响。
他要杀了越止泄愤!
然而这时已有人来?,郦婴却偏生一脸戾色迎上去。
梅枝抖落红萼,他撞入进?裴裴无忌剑光笼罩的?领域,玄隐署署长?的?玄色披风扬起漫天碎琼,所绣白兰亦随之抖动,俊美面颊映着雪光,竟是比剑锋更冷的?亮色。
裴无忌的?剑可谓极快,刃口切断臂骨时带起细雪凝成的?雾凇。越止倚着梅树倒是忽而有了松弛感,也不似方才那样怯了。
时间刚刚好,替郦婴答疑解惑后,恰好使得郦婴失去耐心,撞见裴无忌。
今日裴无忌是奉命行?刑。
就好似薛凝断出来?那样,杀陈薇的?凶徒善使左手。伴随一声惨叫,郦婴左臂被生生斩断,残躯在雪地拖出朱砂画就的?符咒,最后一笔恰好停在裴归皂靴前,被他一脚碾碎成艳丽的?红泥。
裴无忌收剑时,睫毛上霜花簌簌落在唇峰。
血污中斩下残肢手指犹自?轻颤,郦婴暴怒中的?扭曲面孔凝结不可置信!
这条手臂手执兵器,于战场中杀了杀敌无数,也是这条手臂握住黄金锏,生生砸死陈薇。
那象征着郦婴全部勇气和野心的?左臂,被生生斩断,已与他身体剥离。
稍静片刻,郦婴喉中发出近乎绝望低吼。
阳光照着他一根根白头?发,还?有他眼底死灰般绝望。
马车滚滚,载着邓珠母子,正前往郦家。
郦婴犯事,削了爵位,摘了牌匾,郦家声势亦大?为受损。
郦宽脱了牢狱之灾,母子二人手掌紧紧握住,却似不知晓说些?什么才好。
好半晌,邓珠才说道:“宽儿,你实在太过于糊涂。”
郦宽面颊泛起几分惭色,蓦然哑声道:“我只是心里惶恐,更是惭愧。”
也许他该说自?己如此顶罪是为了孝义,京里这样传扬,旁人皆是那般认为。
不是为父,就是为母,无非是为了家里人顶罪。
郦宽却说道:“只因我早知晓自?己资质平庸,谋不了什么厉害前程,也扬不了郦氏声名。这一生,怕是不能让人,期待。母亲,我不过是庸碌之才。”
若孩子还?小,也许该宽慰几句,说不必在意。
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光芒。
但孩子已经大?了,现?实便是这样残酷,这世间有聪慧之姿的?天才终究是少数,而大?多数人无非不好不坏的?平庸。
孩子长?大?了,便会意识到这一点,认识到自?己不过如此。
郦宽低低声:“若是他,大?约郦家便会更好些?。”
虽未直呼其名,但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郦婴。
邓珠拍拍他手背,温声说道:“可是玷污郦氏名声是他,害的?郦家被削去爵位的?也是他,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她想了想,说道:“宽儿,对于有些?人来?讲,接受现?实的?处境是很难的?。人生的?际遇跟时势有关,跟运气有关,有时运气不好,又或者他将自?己看得太高,于是未能称心如意。因为不能接受,于是他们便会生出憎恶,恨着这一切。”
邓珠轻轻说道:“这样不好,你不要学他。”
郦宽应了声是。
邓珠叹了口气:“我们把他忘了吧。”
生命里遇着郦婴那样的?人,便是生命里的?不幸,是撞见恶鬼了。如此反复纠缠,耗得精疲力竭,最后所想要得到得不是什么痛快淋漓报复,又或者忏悔道歉,而是彻底摆脱想也不要想。
摆脱了那种人,邓珠提了提精神,也想着以后日子。
她想过些?好日子。
邓珠:“从前我也有心气儿,有念想,不过经历了这一遭,我也不去念了。只要人没事,就是很好,咱们也过些?开心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