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就是, 高彦确实对刘婠很殷切。

刘婠当然知晓这一点。

今日高彦来, 送过礼,跟刘婠没话找话说话。

要走时, 刘婠也轻轻说了句我知晓你素来待我好, 惹得高彦魂不守舍。

母亲两人说这些话, 自然也只能?在闺房私密处说。

香闺中设了一面菱花铜镜, 照着刘婠样?子。

刘婠生得非常的漂亮。

菱花镜里, 刘婠挑起一痕螺子黛,眼尾迤逦出海棠般的红晕。她偏爱石榴裙裾叠着十二破湘色纱,衬托雪肤,像把烧着的霞帔铺在白玉上。昨夜新染的指甲还泛着凤仙花汁的腥甜, 此刻正懒懒搭在错金博山炉边,任烟气将十指熏成暖玉色。

她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艳丽。

这样?绝色容光,加上若即若离,方才惹得高彦这个京中新贵念念不忘,而?不是因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

刘婠取出碧玉梳,轻轻梳过乌色发尖尾:“高郎君那性子,最是争强好胜不过,真遂了他心愿,怕也不能?跟现在这样?好了,恐怕还会计较这些年我拒了他。”

陈氏叹了口气,又说:“你若觉得高彦不合适,那沈少卿也是不错,性子是温厚的,不会跟你胡乱计较。”

从前陈氏并?不支持沈偃,虽然沈偃有前程,但到底是沈舟胞弟。陈氏怕旁人说闲话,说刘婠跟兄长来往时,又与人家弟弟纠缠不清,于?是有损阿婠名声?。

但这要看跟谁比。

谁都?比那赵少康好。

陈氏眼尖儿,也能?看到刘婠衣袖下手臂上殷红掐痕,知晓赵少康私底下是动了粗的。

她不好问,一问女儿更为尴尬,她更不知晓女儿为什么要选这么个人。

陈氏愈急:“你也不是没得选,何必往火坑里跳?”

刘婠默了默,并?未回答。

这大半年来,刘婠总是如此。面对家里人质问,她一语不发,也不争辩,也不吵架。

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提不起气。

房间里静了静。

然后刘婠哀求:“还请阿母给我三百金。”

陈氏为之?气结,脸色也转为铁青。

马车滚滚,刘婠捧着盛着三百金的雕花小匣。

陈氏还是顺了女儿,因为她知晓自己若不应,女儿会去典当首饰,闹得颜面尽失。

刘婠那样?子艳丽,唇上也涂了艳色的唇脂,却平静得像个死?人。

今日阿母提及了高彦,还提及了沈偃。

不错,沈家二郎也喜欢过她,还曾送过自己错金螭纹鞭子。

虽相处不多,性子确实也温厚。

不过,她从未喜欢过这位沈少卿。

她曾对沈偃生出好奇,那时沈舟是她情郎,她却从沈舟口中听到对其?胞弟的埋怨。

刘婠是个玲珑心肝,自然听出这埋怨里的忌惮。

于?是刘婠便生出好奇。

不过真见了沈偃,沈偃却跟刘婠想象不一样?,比刘婠以为的要温厚,也不是恶紫夺朱的性子。

她反倒觉得沈舟过于?敏感,待其?弟太过苛刻了。

这件事?情上,情郎心胸确实小了些。

虽对沈偃有几分同情,但刘婠谈不上喜欢。

除了因那时沈舟忌惮生起来过好奇,沈偃温吞如水性子谈不上有吸引力?。

这世间除了高贵和卑贱极端两极,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阶层。

沈偃便属于?次一些的那种存在。

身边朋友顶尖儿耀眼,沈偃次一些做个绿叶陪衬也可以。

虽也很好,终究也是次一些。

丈夫次一些,妻凭夫贵,妻在人前也要次一些。

刘婠又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她并?不喜欢沈偃这般温吞如水性子。

况且情爱方面,沈偃也当真是个孩子,只眼巴巴瞧着,并?不会去抢。